二狗依舊是一身雨衣頭戴鬥笠,揮鞭的速度又快又狠,車旁並行著一人一馬,不是張二苦苦盼著的曹卓又是誰!
曹卓身形一如往常的挺拔俊朗,卻是沒有穿戴任何雨具,一身深青官服已是濕透,吸飽了雨水的官服短靴不停的往下淌著雨水,風雨間辨不真切他麵上神情,隻渾身散發出的冷冽氛圍叫人看得心頭忍不住劇跳。
楊彩芽見狀一愣,舉在半空將將要朝張二肩頭落去的手不由猛地一頓。
怎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出現?
這下她暗手下不成,張二又真是個傻的,隻怕轉頭就要繼續挾持她!
楊彩芽暗暗叫苦,幾乎在張二身影微動的瞬間堪堪收回手,略顯寬大的袖口剛蓋住手中步搖釵,肩頸間已被抵上匕首。
張二聲線即緊張又興奮,低聲道,“楊二姑娘,正主來了,你跟我出去吧!我會守諾的,談完事救出我大哥,以後自會報答你的相助之恩!”
楊彩芽扯了扯嘴角,勉強露了個乾笑:好說,好說。
外頭馬車已經停下,二狗臉色比曹卓還要肅然,默然跳下馬車時,曹卓已經翻身下馬,長腿邁步,踏著滿地水花大步就往廢廟內走去。
滿臉雨水,也掩飾不住一雙鳳眸中翻湧的凜冽神色。
張二隻覺得喉嚨又乾又澀,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一手抵著楊彩芽肩頸,一手拽著她胳膊就往外拽,高聲道,“縣尉大人!我請你來此是為了什麼,想來你已經從二狗口裡聽說了!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放了我大哥,保我們身家性命無憂,我願意交出我們近半年跑私鹽說得的銀錢,我們背後上家的底細也詳細奉上!”
說著匕首又往楊彩芽肩頭壓了幾分,“至於縣尉大人的義妹,我不僅不會傷她分毫,等縣尉大人應了我的要求,我看到我大哥安然無恙自會放了她,以後曹縣尉和楊二姑娘有什麼事用得上我們兄弟二人的,我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她確實想過將來要是有必要,可以把張大張二兩兄弟納入旗下,讓他們做些她不方便去做的事。
但不是在這種被動的情況下好嗎混蛋!
而且張二果然是個心思賊的,說什麼賠半年的跑私鹽的錢,明明前後至少做了一年有餘!
楊彩芽暗暗吐槽,快速瞥了眼跟在曹卓身後的二狗,見他除了一副被雷劈的木然神色外看不出異樣,便轉眼去看曹卓。
曹卓高大身形立在大殿門邊,捏著馬鞭的手自然垂落在身側,麵癱臉看不出喜怒,手卻緊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清晰可見。
一雙迸射著寒光的鳳眸直直落在張二臉上,看都不看楊彩芽一眼。
楊彩芽目光微閃,眨了眨眼直直盯著曹卓,隻盼她心中不安的預感不要成真才好!
跟在曹卓身後的二狗嘴巴翕合,正準備開口,就聽大殿內響起曹卓冷得令人發寒的聲音,“你沒有選擇,也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你想你大哥安然無恙的回去,就先放人。”
說著也不管張二麵紅耳赤的要開口,從懷中掏出兩張紙遞給身後二狗。
二狗似乎早得了曹卓交待,接過紙張走到張二身側半丈遠,高聲將兩張紙的內容說了出來。
第一張紙是供詞,上頭不僅羅列了張大張二這一年多來跑了幾次販私鹽的活,賺了多少銀錢,還將他們的背後上家也寫得清清楚楚。
第二張紙則是保證書,上頭以張大張二的名義寫下從今往後金盆洗手不再犯事,否則由府衙家產抄沒,流放千裡削去良籍貶為賤籍,往下三代不得脫賤籍,另外回青山鎮後,要私下交出這一年多跑私鹽賺下的所有錢財,充作縣衙的資產,否則張記雜貨鋪彆想在北坊繼續開下去。
輕飄飄兩張紙,已然變被動為主動,即拿捏住張大張二犯事的把柄,也堵死了他們的所有退路。
楊彩芽睃了眼張二,見他聽得一愣一愣的,臉色比被雷劈的木臉二狗還精彩,很想好心替他翻譯一下:我義兄的意思很簡單,他要弄死你方法千千萬萬,而且不用你賣主他已經查清你背後的人了。你手中沒有籌碼,要不是因為我在你手上,他老人家才懶得跟你廢話。
張二現在隻有一條路,放人然後回家交銀子——否則輕則讓市署派“城管”去碾壓張記雜貨鋪,重則兩兄弟一起提溜進牢房,不打死也要貶為賤籍千裡流放。
二狗從懷裡摸出一方嶄新的印泥,瞥了眼楊彩芽,將兩張紙並印泥伸到張二跟前,十分“好心”的提醒道,“你也不想撕破臉。老老實實按了手印,放了人這事就算完了。曹縣尉……一言九鼎。”
他確實不想撕破臉,他更沒想過把自己也搭進去。
張二直視著曹卓,微微鬆開匕首,見曹卓身形動都不動一下,如臨淵山嶽般透著股居高臨下俯視他的肅殺氣勢,心中一咯噔,渾身似突然泄了氣一般滿心頹然,認命般抬手按印,有氣無力道,“我們兩兄弟是死是活,全憑縣尉大人一句話,我信你。”信不信也由不得你!曹卓眉峰微動,垂落身側的手微微一鬆,沉著臉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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