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是期末最後一堂考試。
因為楚沅轉學過來不久,還沒有成績,所以她的考場就被安排在了最後一個。
整個考室裡幾乎睡倒了一半,監考老師沉著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坐在講台前說教,卻也沒什麼人聽。
楚沅正做英語的理解,險些被監考老師嘮叨不斷的聲音給弄得分了神,她隻好撕了紙巾揉成紙團塞進耳朵裡,繼續做題。
最後一堂英語考完,楚沅回到高二一班的教室裡,就聽見好多同學歡呼的聲音,將要放假的這一刻,往往是每一個人最興奮的時候。
身旁有好多人從楚沅身邊匆匆跑過,她慢慢地下了樓梯,外頭又開始下雪。
出了校門後,楚沅要往公交站台走的時候,看見了路邊黑色轎車裡下來一個穿著墨綠裙子的女人。
那是程佳意的母親趙雨嫻。
她的臉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說了什麼,楚沅看到程佳意臉上的笑容也僵了,情緒變得不太對。
楚沅收回目光,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
回到家之後,楚沅先上樓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套寬鬆些的衣服,然後就蒙頭睡了一覺。
直到塗月滿來敲門叫她吃晚飯,她才打著哈欠坐起來,穿上拖鞋下樓吃飯。
快到受龍鳳雙鐲牽引的時間,楚沅才收拾好買來的字典詞典還有一本通史,就被拽進了光幕裡。
這一回她掉下來的時候掛到了紗幔,於是緋紅纖薄的紗將她裹在裡頭,摔在了地毯上。
金殿裡原本是光可鑒人的地磚,但如今卻鋪滿了柔軟厚重的地毯。
她還沒從緋紅的紗幔裡鑽出來,就有人邁著僵硬的步子上來將紅紗掀開來,她一抬頭,就對上了蒹綠與春萍的臉。
“謝謝。”
楚沅道了聲謝,站起來時她順著金絲連接的方向看去,才發現魏昭靈此刻正躺在龍榻上,一雙眼睛緊閉著,額角出了些細密的汗珠,那張無暇的麵容越見蒼白。
身上蓋著錦被,他雪白的衣袖如同山間臥雪般泛著瑩潤的光澤。
“他這是……”楚沅看向蒹綠。
“王今日身體極為不適,昏睡了快一天了。”蒹綠輕歎一聲,又去看那桌上那碗早已涼掉的藥。
厚重的錦緞長幔被她們放下來,李綏真進來時就正好看見楚沅手裡抱了幾本書,於是他眉心一跳,便當即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拽著楚沅的衣袖走到殿外。
因為魏昭靈尚在睡夢中,並不好控製金絲的長短,所以楚沅最多隻能走到殿門外,便不能再走遠。
蒹綠與春萍出來後,合上了沉重的殿門。
李綏真便和楚沅坐在門檻上。
“你帶來的可有史書?”一坐下來,李綏真就忙問。
楚沅點了點頭,想著他可能是想看有關夜闌國的曆史記載,就直接幫他翻到了那頁。
雖然簡體字與繁體有些差異,但總有些字是沒有變化的,李綏真皺著眉頭用手指指著書頁,一點一點地找。
終於目光定格在“魏姒”這個名字。
楚沅看他一臉凝重,張口剛想問些什麼,卻聽見嘩啦一聲,他竟然將那頁給撕了。
“你這是乾什麼?”楚沅驚了。
李綏真那張時常愛笑的麵容此刻顯得有些沉重,他捏著單薄的紙張,指腹落在那句“公主姒嫁與宣國春和君……”的字跡邊緣,他喃喃道,“若是王看到了,便不好了……”
“魏姒?”
楚沅看到那段介紹曆史人物生平的文字前麵的這個名字時,她反應過來,那是魏昭靈的姐姐。
“可是為什麼不能讓他看到這個?”她並不理解。
“因為王以為她還活著,”
他忽而抬眼去看那第一重宮門,又或是在看那重重宮門蜿蜒之後的座瓊樓美殿,“他以為公主還在身邊,就住在東門後的某個殿宇裡。”
“楚姑娘,你既然已經看過這上麵寫的什麼,就應該知道,吾王的父親魏崇出自淮陰魏氏,那是才德聞名天下的百年大族,昔年名望極盛,更有不少文人仕子競相讚歎淮陰魏氏風骨……”
李綏真說,淮陰魏氏家風之嚴,時人誰或不知?魏氏子弟多出賢能之士,王父魏崇更是引得當時九國競相拉攏。
而最終魏崇卻成了盛國太子謝清榮的門客。
可清榮太子的處境並不好,他雖貴為太子,卻並不得盛國那位老而昏庸的國君喜愛,他在朝中更是舉步維艱。
當時的大盛早已是爛到根裡了,謝清榮孤立無援,年少的他骨子裡更還有些優柔寡斷。
最終在謝岐精心設計的家宴上被殺,此後沒過多久,宮中便發了喪,稱老君王因太子被害,憂思過度,一夜殯天。
新帝謝岐登位第一件事,便是誅殺魏崇。
幾乎整個魏府的人都慘死在新帝派來的兵卒劍下,魏崇與其夫人當場死在他們那年幼的一雙兒女眼前。
因為魏昭靈和魏姒尚且年幼,新帝為了昭示所謂的仁德,便將二人充作奴隸。
在那樣的年代,女子淪為奴隸,便注定會擁有比青樓女子還要悲慘的人生。
後來魏崇的護衛劫囚車,原本是要尊魏崇生前所留遺言,將魏氏長子魏昭靈救走。
在一雙兒女之間,魏崇選擇了魏昭靈。
但魏昭靈卻並不願意拋下他的長姐,在逃跑路上,他為了保護魏姒,孤身一人引開了追兵。
聽著李綏真的話,楚沅不由想起那場夢裡,他渾身泥土塵埃,坐在囚車裡,從長街的另一頭緩緩來到她的眼前。
還有兵卒嘲笑他是個傻子,逃跑都找不對路。
仿佛這樣就能毀掉他的尊嚴。
“不過是少了一個魏家的女兒,新帝謝岐也並沒有太在意,隻要魏氏長子仍在他手裡,那便已經是對淮陰魏氏最大的羞辱。”
“為了讓公主免受苦難,王他為奴三年,其間所受之苦究竟幾何,我……也實在不知。”
李綏真不知道,楚沅卻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