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就是因兩側山峰石壁夾峙,所形成的狹窄石巷,這般陡峭逼仄的自然景觀與蜀地的奇峰多有相似,山勢奇絕,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上麵有鐘家人守著呢,我們一般是不讓上去的。”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隻望了一眼那石巷裡往上綿延的石階,就停住了腳步,他反射性地想回頭,卻被一柄匕首抵在了脖頸處,他渾身一顫,不敢再轉頭。
“敢出聲,我就殺了你。”容鏡抬頭瞥了一眼那狹窄巷道最漆黑的高處,壓低聲音再度警告道。
說罷他便回頭看了江永一眼。
江永頷首,立即帶著三個人手腳輕快地順著石階往上走。
他們穿著現代的衣裝,也都戴了口罩,所以那中年男人並沒有看清他們究竟是什麼模樣,隻來得及看清他們手裡握著的刀劍。
楚沅站在魏昭靈的身邊靜靜地聽,卻始終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忽的,石巷裡有一道手電筒的光線自上而下,來回搖晃。
容鏡便回身來看魏昭靈,見他點頭,他才叫兩名近衛押著那個中年男人往前走。
楚沅跟著魏昭靈走近那狹窄石巷裡,幾百極的階梯有些長,但無論是容鏡還是這些近衛他們個個都身輕如燕,似乎他們從陶俑中醒來後,身體就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們的彈跳力,力氣,反應力,還有其它方麵的身體機能,都比普通人要強數倍。
她走到最上麵去,眼前的一切便豁然開朗。
還算平坦的山石地麵躺著幾具屍體,他們應該就是那個帶路的中年男人口中所說的,鐘家守山的家仆。
江永一路上帶著人已經解決了不少巡夜的家仆,屍體全都被掩埋在積雪之下,根本看不出什麼異樣。
鐘家的宅院坐落在四峰包圍之間,形成的一片盆地之上,他們從從一線天上來,就立在了四峰之一的山巔,而鐘家那座尤其古樸的深宅大院就在這山巔之下。
四峰之間,唯有通過一線天,才能上到這裡來。
但如果要下到鐘家那座宅院去,就隻能通過底下連接到山峰石壁上的鐵索。
這對於普通人而言是一件並不容易的事,但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卻是易如反掌。
容鏡將帶路的中年男人用劍柄打暈,他走到魏昭靈的麵前拱手道,“王,臣先下去探路。”
隨後他便喚來江永和劉瑜他們,飛身下去的同時以劍鞘與鐵索相抵,雙手分彆握住劍柄和劍鞘的尾端一路滑下去。
楚沅在上麵遠遠地望著,還能在時濃時淡的寒霧裡看到鐵索與劍鞘摩擦出的火星子。
到她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形時,她轉頭正見身旁衣袖雪白的年輕公子忽而伸手扯下來係在發髻間的那根發帶,於是鴉羽般的長發披散下來,他手中的發帶轉瞬間就纏在了她的腰間。
他並未借助任何東西,帶著她一躍而起,輕盈地落在鐵索之上。
急促的寒風拂麵,楚沅在被動地跟隨他往下的時候,撇開重重的霧氣,她眼見那座宅院越來越近。
“王,這鐘家足有十二重朱門,每一重門上都布有天宮十二羅星紋,若輕易靠近,必會打草驚蛇。”
容鏡匆匆走到魏昭靈的麵前來,垂首低聲說道。
天宮十二羅星紋,也是古老陣法之一,常被修習陣法之人用在家宅之內的每一重門上,其形成的符紋便能密如蛛網般的編織在整座宅院的上空,若有生人不走正門,□□越院,輕易靠近,便會觸及天宮十二羅星紋,從而引起主家的警惕。
這種鎮宅的陣法,已經並不常見了。
有這陣法在,他們當然就更不能硬闖,於是魏昭靈喚了劉瑜來,讓他帶著人換上了那些家仆的衣服,又用極短的時間簡單地易容了一下。
楚沅和魏昭靈僅僅隻是穿上了家仆的衣服,並沒有易容,所幸這夜色掩映之下,那昏黃的燈火也無法窺見他們臉上更多的細節。
守在大門前的家仆原本就已經有些困倦,巡夜的低等奴仆回來,他們打著哈欠也沒多看兩眼,畢竟下等奴仆都是割了舌頭的,他們也自然不會有什麼交談。
有個身形微胖的男人看著他們走進來,便沉默地走到那第一重朱門前,用一把蜂鳥形狀的鑰匙開了鎖,然後就木著臉站在一旁等著他們走進去。
楚沅一看那蜂鳥的形狀,就眉心一跳。
這宅院裡陰森寂靜,路上來回的奴仆都是垂著頭,沉默不語。
提著刀的大漢站在院子裡就跟木樁子似的,每一個都目不斜視,站在燈火明滅處。
有女人驚恐的叫喊聲由遠及近,楚沅下意識地抬頭看了過去,那邊正有幾名奴仆拖著一個用鐵索困住的女人往他們這邊來。
她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一張臉幾乎被長發給遮掩完全,她被拖行在地上,身後便是蜿蜒的血跡。
她的舌頭已經被割掉了,想說話也說不出什麼,隻能發出尖利渾濁的聲音。
好像她已經知道了,等待著她的將是什麼。
這裡是陰暗的轉角處,並沒有什麼人,在他們路過楚沅等人身邊的時候,魏昭靈卻忽然抬首,轉過身。
他的這一舉動引起了那些人中的某一個人的注意,他回頭看向魏昭靈,卻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就被冰刺刺穿了胸口。
容鏡反應極快,在魏昭靈出手後便同江永迅速抽出藏在衣服裡的刀劍,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就抹了他們的脖子。
等劉瑜將那些屍體藏好後,他們原本是要帶那個昏死過去的女人往第二重朱門去,但楚沅見那個女人近乎奄奄一息,她又想起來那個被獵/槍打死的女人,她攔住容鏡,“容將軍,要不你們把我綁起來吧?”
容鏡一頓,下意識地抬首去看魏昭靈。
魏昭靈在聽見楚沅這句話時,便已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那雙鳳眼裡或有一絲訝異,但也隻是片刻,他開口問她,“你想好了?”
楚沅點了點頭,然後就自己脫下了外麵那件衣服,再特意蹲下身弄了些泥土到身上,又把頭發弄得更亂一些,教人看不清她的麵容。
她不知道自己把頭發揉成了毛茸茸的一團,還抬頭看魏昭靈,“這樣還行嗎?”
魏昭靈唇角微不可見地彎了彎,他輕輕頷首,“走吧。”
劉瑜隻是虛虛地將鐵索捆在她的身上,楚沅還時不時地學著那個女人發出含混不清的叫喊聲,裝作掙紮不開的樣子。
她演得十分認真,甚至還有點入戲了,劉瑜勉強忍住笑,努力擺出一副呆滯麻木的表情。
魏昭靈走在後麵,看著前麵的那個姑娘假裝掙紮的模樣,燈火照不見他微彎的眼睛。
第二重朱門依然有人守在那裡,蜂鳥形狀的鑰匙打開門,所有人都靜等著他們走進去。
魏昭靈看見那鑰匙的紋路,每一把應該都是不一樣的。
即便他們現在拿到一把也沒有任何作用。
這座宅院很深,每一重門就是一道陣法,院中樹木花草皆是陣中棋子,若無人引領,便很容易陷入迷局。
他當然可以不費力地毀掉這些陣法,但那麼做,隻會引起那位鐘家家主的警覺,這座大山是鐘家的天地,雖然這些陣法並困不住魏昭靈,但鐘家人若要逃,卻是易如反掌。
沒了軒轅柏作為媒介,他們八戶族的人也還能找到彆的東西作為媒介重新控製石龍神像,所以在沒有見到那位鐘家家主之前,當著這一重又一重的院子裡那麼多雙眼睛,他們隻能更為小心。
更何況這宅院太大,朱門分布的位置並不相似,每一重院落都是絕不一樣的,他們並不能準確地判斷出哪裡才是主院。
但在他們帶著楚沅走到第九重朱門之前時,守在院門前的人卻不讓他們再往前,朱門打開,從裡頭出來了幾個奴仆,他們的衣服顏色同下等奴仆的並不一樣,他們也並沒有被割了舌頭,一個年輕男人隻瞥了一眼走在前麵的劉瑜一眼,就道,“人給我們,你們下去吧。”
容鏡一怔,本能地稍稍偏頭往後看向魏昭靈。
這樣的情況實在不是能夠一直僵持著的,楚沅深吸一口氣,她偷偷地拽了拽魏昭靈的衣袖,用很小的聲音說,“我先進去,龍鳳鐲有反應的時候你可得來救我。”
說完她也不等魏昭靈反應,就又開始表演嗚咽的哭聲,還把鐵索弄得聲聲作響。
魏昭靈還未開口,便見她已經被人粗魯地拽了進去。
男人拽住她胳膊的時候就用力一折,讓楚沅的左胳膊脫了臼,她沒防備,疼得叫出聲。
“安分點!”男人又拽住她的頭發。
魏昭靈被黑色鬥篷的兜帽遮掩住的那雙眼睛盯著那個男人抓住她頭發的手,神情變得越發陰鬱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