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謫星忙帶著人跟著引路蜂飛走的方向去,楚沅見狀也跟了過去。
在與孫家宅院相反的西南方儘頭有亂石堆積而成的一道天塹,與一座高峰相連,幾乎擋住了半邊天。
長滿雜草的石階上是一道漆黑的洞口,洞口守著不少人。
“等等。”
沈謫星原想號令眾人一鼓作氣,將守在洞口的那些人都解決了,但他忽然又在那火光之間看見那亂石堆裡仿佛還鐫刻著什麼特殊的符紋,草木根莖編織而成的繩子上綴滿了暗紅或玄黑的綢布,上麵還沾有某種特殊的青黑汁液。
“是巫術。”沈謫星收起引路蜂,皺起眉頭。
這裡附著的巫術複雜多樣,它們所釋放出的戾氣極強,若是他們貿然前去,怕是會被絞死在那石門前。
楚沅貓著腦袋往林子外望了望,她又偏頭看向沈謫星,“那我先去吧。”
“楚姑娘?”
沈謫星一怔,隨即他搖頭,“不可,王說過……”
隻是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楚沅打斷,“我有魘生花,任何巫術都對我起不了作用,你們放心吧!”
如果是以前,楚沅心裡也沒什麼譜,但自從第四瓣魘生花綻放之後,她發現自己能夠控製的力量也越來越多,加上她這些天也沒閒著,練得多了,便更嫻熟。
“我先去把那些東西弄掉,你們再出來。”她說著,就站起身來,輕輕一躍便飛身出了密林。
沈謫星根本來不及阻止。
當楚沅落在人群裡,那些聚在火堆前打瞌睡的家夥瞬間清醒了不少,他們拿起手邊的刀劍,卻見她一腳將放在長凳上的酒壇子踹進了火堆裡,一刹之間,火堆裡的火焰更為盛大,火星子四散,熱氣燙得眾人倉皇後退,而她卻已踩著長凳飛身掠入半空按下見雪的花瓣。
銀絲飛出,精準地割斷了那些依照特殊方位串聯而成的根莖繩子,手中淡色的流光積聚成氣流散出,震得石壁上鐫刻的符紋圖案碎裂散落。
正在此時,一個中年男人操控著黑色的氣流朝她而來,但那氣流卻輕飄飄地從她肩頭擦過,瞬間無影,並未對她造成絲毫的傷害。
楚沅騰出空來去看那個男人,她虛虛地踩在一根石柱之上,手在鼻間晃了晃,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這位大叔,你不覺得這玩意比你放的屁還臭嗎?”
那中年男人自眉骨到下頜有一道很長很猙獰的傷疤,他披散著半長不短的頭發,其中黑白兩色的頭發幾乎各占一半,混雜其間。
他穿著款式老舊的藏藍色長衫,聽見她這句挑釁味道十足的話,那雙眯縫眼就更成了一條看不見什麼神光的縫隙。
“小姑娘,你是什麼人?”他開口就是極其沙啞的嗓音。
楚沅沒答他,隻是抬眼看到遠處好像有火光蔓延,她伸手指了指那邊,“大叔,你們家著火了,你不看看去?”
中年男人皺起眉,適時有從孫家宅院那邊跑過來的家奴湊到他麵前來,急匆匆地說了幾句話,頓時,他那張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
他再望向那站在石柱上的年輕姑娘,也不再多問她些什麼,再度操控巫術,幻化出道道符紋襲向楚沅,隻要那些東西觸碰到她的脖頸,就能將她生生絞死。
孫行雨是這麼想的,但那符紋才觸碰到她的衣料,就瞬間風化無痕。
他那雙眯縫眼終於瞪大了些,但看著也還是跟沒睡醒似的。
怎麼會這樣?
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特殊能力者,巫術所衍生出的符紋都能對其造成一定的傷害,但他前後兩次操控巫術,卻都沒有傷到她半分。
楚沅也沒工夫再跟他廢話,見雪的銀絲飛出,直接將他的側臉擦出一道很深的血痕,她趁此機會再用另一隻手積蓄起一團淺淡的光色,輕輕散出。
流光推向石壁,刹那爆炸聲出,煙塵四起。
“沈謫星!”楚沅回頭朝不遠處的林子裡喊了聲。
沈謫星當即帶著眾人從林子裡飛身而來,將那些朝楚沅而去的家奴一個個抹了脖子。
這過程,才不過一分鐘的時間。
沈謫星踩著孫行雨的後背,將長劍橫在他脖頸間,楚沅在地麵站定,走到他麵前,蹲下身將他手上的戒指一個個取下來。
“楚姑娘你這是?”沈謫星看她費力地去掰孫行雨手上的戒指,也不知道她想乾嘛。
“他的法器應該就是他手上的哪枚戒指,但是剛剛那光晃我眼睛了,我也沒太看清是哪個,”說著,她又忍不住對被按在地上,正在瞪她的孫行雨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你沒事戴著麼多戒指乾什麼?炫富也用不著每根手指頭都套一個大寶石戒指吧?多土啊。”
她話音才落,便見什麼東西破空而來,瞬間刺穿了孫行雨的後背。
那是一枚極精巧的飛鏢。
孫行雨已經沒有了聲息,沈謫星提劍回頭,便見那個穿著白色襯衣搭著淺色牛仔褲的少年提著一隻燈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立在了不遠處。
楚沅也看見了他。
他是笑著的,她看見他臉上淺淺的酒渦,便瞬間想起來第一次來翠玉島的那個深夜,她和魏昭靈站在木樓上時,看到過這個少年。
他叫孫夜融,是那夜奉孫太婆的命令,去渡口接顧暘的那個人。
他是孫太婆的小孫子。
“我見過你。”他提著燈籠慢慢走過來,也不管楚沅身邊的那些近衛手中握著的劍上沾染了多少血色,他臉上沒有絲毫畏懼,一雙眼睛隻盯著楚沅。
“是嗎?”楚沅站起來,警惕地看著他。
“嗯,”
少年點了點頭,用一雙清澈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她,“那天你就站在房簷上,我在底下看到你了。”
“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不受巫術控製的人。”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好奇心。
楚沅總覺得他很怪異,她低眼看了看地上已經沒氣兒的孫行雨,又抬頭看他,“你是不是天太黑沒看清?你這殺的,應該是你大伯吧?”
少年搖搖頭,他輕輕地笑,“怎麼會錯?”
他說著,又抬頭回望那遠處蔓延灼燒的一簇火光,他手裡燈籠散出的光影照得他清雋秀氣的麵容平添一絲詭異,“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他的聲音似若呢喃,更暗含著幾分快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