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動亂開始,白家自然沒有能逃過去,而舒曼卻因為成了司令夫人,安然避過一劫,兩人也從無話不談的密友,成了一見麵就眼紅的仇人。
“我也不勸你,隻是素素來了這裡幾個月,確實幫了我不少忙,好歹不要對她擺個臉色,這不禮貌。”謝崇隻退了一步道。
白琳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我難道連禮貌都不懂嗎?還要你教我?”她蹙了蹙眉心,無奈道:“我就是氣不過,一看見素素就想起她媽,我就沒好臉色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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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騎著腳踏車回隊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季蘭英給她留了飯,她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喊了季蘭英陪她一起去牛棚走一趟。
因為白素知道,隻要牛棚裡點著燈,許建安晚上應該就會過來的。
謝崇的牛棚極其簡陋,除了窗口的一張陳舊的小桌子和煤爐之外,隻有兩口大樟木箱子,箱子的上麵堆滿了一摞摞的書,季蘭英就著昏暗的油燈,翻了幾本書看看,發現在最裡麵的一排,竟然還放著英文版的《安娜卡列尼娜》。
“你姑父膽子真大,這種書就放在外頭,要是被看見了可不得了。”季蘭英見了,順手就用幾本書蓋住了,她倒是很想借了看看,就是英文水平不行,並不是很容易看懂。
“現在環境好多了,過不了多久,我姑父應該就能回城了。”白素說著,隻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應該是許建安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許建安在外頭敲門道:“謝老師,我來了。”許建安今天來的挺早,一是擔心謝崇的身體,想早些來看一下;二是想早些來,就可以早些結束,謝崇也可以早點休息。
“他真的來了。”季蘭英驚訝道,許建安聽見裡麵女人的聲音,隻微微愣了片刻,就聽白素開口道:“許同誌,你進來吧。”
許建安心下有幾分疑惑,但他還是推開了門,看見白素正坐在裡麵,昏暗的油燈照得她臉頰忽明忽暗,許建安隻覺得這裡的空間似乎很小很小,小到他連呼吸都感到有些壓抑。
幸好邊上還有一個季蘭英,說來也是奇怪,有了季蘭英,許建安反倒覺得這牛棚比剛才似乎寬敞了一些,他也可以更能夠順暢的呼吸了。
“你們怎麼在這裡,謝老師去了哪兒?”許建安開口問道。
“我姑父犯了腎炎,到縣醫院住院了,他特意讓我來問你一聲,昨天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白素隻開門見山道。
許建安皺起了眉心,將頭埋在陰影中,白素其實也很了解許建安現在的境況,有個神誌不清的母親和正在坐月子的表姐要照顧,他實在分*身乏術。
可是機會難得,錯過了就錯過了,白素也不想他錯過這個機會。
“如果你家裡有困難,可以跟張隊長反應一下,畢竟你去幫考察團做向導,這也是給隊裡爭光的事情。”白素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口氣竟如此的冠冕堂皇和生疏,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蹙了蹙眉,但還是繼續道:“你好好考慮一下,許建安同誌。”
許建安還是沒有說話,他隻是冷冷的抬了抬頭,視線的餘光掃過白素清秀的臉頰,女人的臉模糊不定,看不清上麵的表情。還記得白素第一次喊他同誌的時候,他是那麼的激動和欣喜,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了,他甚至又從中感覺到了那種久違的距離感,她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偶爾降臨人間,卻終究還是要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嗎?
“許建安,你倒是發個話呀?”一旁的季蘭英也開口問道。
許建安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今天季蘭英會出現在這裡,她的存在,不就說明了白素已經打算跟自己劃清界限,她不會再單獨見自己了。
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心裡閃過一瞬間的悲哀,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因為從頭到尾,他都深刻的知道,他和坐在自己對麵的這個女人,是兩個世界的人。而現在所發生的這一切,隻是再一次驗證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漫長的沉默讓大家都覺得透不過氣來,連季蘭英都感覺到了這其中詭異的氣氛,她看看白素,再看看許建安,一時弄不清這兩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建安終於開口道:“行吧,我再回去想想,等想好了,明天自己去跟張隊長說。”
“好。”白素點了點頭,終究沒把自己也要去做接待的事情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