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遊覺得秦晃不應該是個沒眼力見的人。
畢竟在兩人第一天見麵時，他就從他對待他的態度裡精準地抓取了“他不喜歡我”這條信息。
而後麵，雖然他給他水喝，和他一塊回家，這也都是出於一些不太好直白拒絕的原因。既然不能直白拒絕，那他今天先是早上躲著他，現在更是在他來時，屁股都沒抬一下，讓他自己去喝水，喝水馬上走……
就這種種跡象，江遊覺得自己應該比較明確地表達出了他對秦晃的態度。而能感知到他對待自己的態度秦晃，卻在他對他的這種拒絕和抗拒中說：他不是來找水的，他是來找他的。
一時間，江遊都不知道秦晃是真聰明還是假傻了。
在秦晃說完找他的話後，江遊就從床上抬起了頭來。隔著單薄的蚊帳，秦晃都能從他上挑的眼睛裡看到些不可思議的怔然。
而在這樣的怔然中，秦晃神情沒變，他站在床邊，低頭將一本書從他一旁的包裡拿了出來。拿出來後，秦晃撩開了蚊帳，重新鑽了進去。
一來二去，秦晃鑽蚊帳的動作也是愈發純熟，他往裡麵這麼一鑽，江遊甚至都下意識往旁邊的位置靠了那麼一下。而後，秦晃一手撐在小桌上，一手將他手裡拿著的那本書放在了江遊的麵前。
“資料書。”秦晃把書放在江遊的麵前，這樣說了一句。說完後，他回頭看向江遊說：“前天你不是說你學長的資料書因為丟了沒借給你麼。我就從網上給你買了一本，今天剛到。”
秦晃這麼說完後，朝著江遊就是一笑，他說：“但是我不知道你們這邊高二買的是什麼資料書，這本隻是從我的學習經驗上來買的，我高二的時候用的就是這一套。”
說罷，秦晃將書翻開，和江遊道：“這書挺不錯的。裡麵有公式拓展，有課後習題解答答案和步驟，挺齊全，而且都是教學大綱內的。用了以後，你就能更好的預習和消化課本上的知識點，會對你幫助很大。”
秦晃這樣說著的時候，也已經將書翻到了他上次教給江遊的那道公式那裡。秦晃骨節分明的手，單手壓在書頁上，濃長的睫毛垂落，一雙漆黑的眼珠盯著那道公式，對江遊說。
“我上次就是給你講的這道公式。”
秦晃說完，江遊：“……”
如果說秦晃在察覺到他對他的抗拒，卻無視他的抗拒直接走進來說“來找你”讓江遊不可思議不可置信地發懵的話。那秦晃現在一係列的操作，更是讓江遊懵過了頭了。
他坐在自己的小桌後，身體半邊都被撐著手臂的秦晃壓在他的懷裡，他端莊地坐在那裡，眼睛望著秦晃手指壓著的資料書，一時間腦袋瓜子沒有了任何的轉動。
江遊有些呆愣地望著桌上的資料書，他上挑的眼尾因為他垂下的眼睫，成了一道上揚的弧線。他的睫毛很濃，濃密得能在他垂著眼睫時，蓋住他的眼睛，讓秦晃從上麵的位置都看不清楚江遊眼睛裡的神情。
在秦晃這樣給江遊介紹完這本資料書，且演示了上次的那道公式後，秦晃就收回目光，垂眸看向了身下的江遊。
江遊低著頭，在他說完後，也沒有絲毫的動作和動靜。秦晃低頭看著他微微上揚的眼線，笑了一下，問道。
“是不是這道？”
秦晃這樣說完，垂著眼睫的江遊眼睫輕輕顫動了兩下，隨後，他抬起眼睛，抬眸看向了他。
秦晃還是第一次見江遊這麼乖巧的樣子。
先前爺爺他們都說，江遊是個乖巧的孩子。會幫著外公外婆看果園，會自己主動預習學習，聽話懂事。
但在秦晃再一次遇到江遊到現在，他一直沒有感受過江遊的乖巧。
他很抵觸於他和他的接觸，對於他做的一些事情，也全部是出於禮貌。而就算在禮貌中，也透著一股疏離。
在秦晃的麵前，江遊就像是一隻角落裡的野貓，或許出於本能，不會忌憚於他會傷害他，但也不會主動在他麵前躺下，露出柔軟溫熱的肚皮。
而現在，秦晃站在床邊，看著他身下坐著的江遊，第一次感覺到了他那種乖巧與柔順。他的眼睛裡，沒有往日的警惕和淩厲，反而在看著他時，多了一絲不好意思，難為情和不知如何是好的無措。
而看著江遊這樣，秦晃眼中的笑意卻是加深，他又問了一遍。
“是不是這道？”
秦晃是低頭站在他的麵前的。他抬著頭，兩人的距離不過十公分，他笑著說話，氣息都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第一遍問他時，就是普通的說話的語氣。而第二次再問，就像是怕驚擾到什麼一樣，語氣已經自動放柔。
放柔的情況下，嗓音帶著輕顫，帶著些問詢的笑意。聲音和氣息透過他的皮膚和耳道，一下像是將他緊繃的或者是下意識提起的弦，那麼一鬆。
江遊的心一癢，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血管裡流竄了起來。
“是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