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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日本,東京, 禦柱塔
兔子們在麵麵相覷。
“已經過去三分鐘了。”
一隻兔子深沉地說道。
站在他身邊調試電腦的另一位黃金氏族再次在鍵盤上按下幾個鍵,空蕩蕩的額屏幕依舊是一片空白。
“我敢打賭,禦槌那家夥完全忘記定位這回事了。”最開始說話的那隻兔子繼續說道,“賭上我這個月的工資和獎金,一定是這個樣子的。”
他蹲在能夠旋轉的工作椅上小聲地碎碎念著,也不管周邊有沒有同僚在聽自己的碎碎念,倒豆子一樣將自己的抱怨劈裡啪啦地吐露出來。
因為在家裡逗孩子而晚到一步並因此錯過了去到王權者身邊的奴良鯉伴額角抽了抽,短短幾秒的時間原本狀態還算得上正常的男人就已經整個蜷縮成了一團, 身上散發出了隻有在角落才能看到的陰影。又是短短幾秒, 那金色的兔子麵具上甚至都掛起了兩個灰褐色的蘑菇。
奴良鯉伴:……
即使是見識無數的滑頭鬼也在此時哽咽了一下。
“請不必理會。”
他身後傳來老者的聲音,奴良鯉伴轉過身,便見著深得王權者信任的田中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見他的視線看過去, 老者溫和有禮地微微躬身,頗有一派老紳士的作風。
在這樣溫和有禮的作風前即使是最散漫的閒漢也會不自覺變得彬彬有禮起來, 更何況奴良鯉伴也並非什麼閒漢。奴良組的二代目雖是野路子的滑頭鬼的出身, 母親卻是戰國時代貴族的姬君, 自小便習風花雪月,既能橫刀立馬征戰於野、亦能攜花踏月輕詠俳句。
他同田中打過招呼,視線不自覺落到田中先生手上的托盤上去。
“……這是?”
老紳士俏皮地眨眨眼。
“老夫想著既然已經確定兩邊時空流速不同,怎麼也沒有吾等到達綱吉殿下身邊還讓殿下將就的禮,”他輕輕掀開蓋在托盤上的綢布,將王權者的衣物到慣用的器物俱都展現出來, 其中甚至還有王權者曾經稱讚過的茶具。
奴良鯉伴摸了摸下巴。
“噯,奴良先生覺得呢?”似乎是察覺到奴良鯉伴似有不同意的趨勢,田中不緊不慢地說道,“畢竟還未推算出具體的時間差異,在下每時每刻不在擔憂殿下在另一邊的吃穿行住,要是如意還好,不如意的話……噯。”
奴良鯉伴抽抽嘴角,剛想說就算王權者到達了未來、就算那個未來似乎並沒有王與石板也自然沒有氏族們的存在,但那小鬼不還也是那什麼勞什子彭格列的首領怎麼也不會不如意,腦袋裡卻不自主地想到來自彭格列的暗殺部隊,進一步想到一隻因為沒有人精心照料還被黑衣人凶來凶去而蔫巴巴的棕毛兔子。
想象中的兔子趴在小小的角落,察覺到有人看過來小小地嗚咽一聲,下一刻被穿著瓦裡安製服麵相凶惡的男人從上方捏著後頸皮輕而易舉地捏了起來。
不可以!
奴良組二代目的神色驟然深邃,當即正色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還能定位到綱吉身邊嗎……既然已經知道了具體的時間,那麼再重新定位應該就不麻煩了吧?”
田中先生但笑不語,目光移向蹲在辦公椅上碎碎念的氏族。
“阿咒說不麻煩的話,大概就不麻煩了吧。”
聽了一耳朵兩人的對話繼而也想到什麼的兔子渾身一個激靈,迅速抬起了兔子麵具,嗚嗚哭著“王啊我的王你受苦了”就撲向了麵前一整麵牆的屏幕。
奴良鯉伴默默收回視線,他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田中撈出去當了一回槍。不過要是能加快再次構建通道的速度其實也……並無不可的吧?
*
在遠在未來還遠在另一個世界的氏族們擦著鼻子抹著眼淚(並沒有)幻想著王權者在另一個未來受苦的時候,綱吉接受了白蘭的邀請,而來到戰場的另一處。
要論的話這是曾經的烏魯克的神殿,與供奉伊南娜女神的伊南娜神殿不同,這所神殿供奉的是烏魯克神話中三大神明之一的安努。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畢竟不論是威嚴的神殿也好關於安努的傳說也好,俱都在漫長的時光中化作觸之不及的這一抔黃土。
綱吉來到神殿。
按照烏魯克遺跡準備的場地完美地模仿甚至於複原了烏魯克遺址,綱吉一步步踏上階梯走入中殿,便見著坐在神殿當中的白蘭朝著自己舉起了杯子。
雖說外表與結構是複原的烏魯克的遺跡,但內裡的一應材料參考的還是白蘭的審美。
因此與第一次到密魯菲奧雷總部的感官相同,在到達此處的第一刻,綱吉感受到的就是白。
蒼白而空泛的牆與地,桌與椅,以及坐在其中的青年。
“喲~”白蘭揮揮手打招呼,“綱吉醬你來啦~”
綱吉三兩步走過去,目光落在白蘭身側的小姑娘身上。
他麵上露出一種陌生,而後很快由禮貌性的微笑銜接過去。
“想必這就是尤尼桑了吧,”少年首領認認真真地打了一個招呼。
意料之內地沒有得到回答。
倒是單手撐臉的白蘭笑眯眯地看完了這一切,為尤尼辯解一句。
“尤尼醬的性格比較害羞~”青年說道,“綱吉醬不要介意哦~”
說的像是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一樣。
綱吉對青年這幅姿態嗤之以鼻,隨手拉開白蘭對麵的椅子做了下來。
古老的神廟內部被白蘭搞得像是哪個王宮的宮殿,除了座椅之外竟然還裝點上了花花草草。
綱吉落座之後從包中掏出來一個骰子一樣的六麵體放在身側,六麵體發出光,將Reborn的身形投射出來。
“ciaos,”黑西裝的殺手先生打過招呼,目光毫不掩飾地放在尤尼身上。
而後他收回,嘴角稍微平了一些。
綱吉將家庭教師的變化看的一清二楚,他咳了聲,吸引過壓帽子的Reborn與一臉玩味的白蘭的視線。
“那麼開始吧,”他聽見自己說道,目光中帶著了然一切的明晰,“白蘭先生叫我來這裡,自然不是在其他人戰鬥時喝喝下午茶的吧?”
白蘭卻道:“我隻不過是想要與綱吉親近一些,綱吉醬卻是這樣想我的嗎?”
他露出一副哀怨的神色,下一刻恢複笑意吟吟。
“畢竟今日過後,或許就沒有機會再與綱吉醬一起共進下午茶了。”
“一想到這點,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歎息的呀。”
不能再一起共進下午茶或許是因為兩人的敵對身份,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之後兩人中的某人再也不會有喝茶的機會。
綱吉抿出一抹笑意,也笑盈盈地看了回去。
“說的也是,”他意有所指,“畢竟人世無常,如果某日無法見到白蘭先生的話,我大概也會感到惋惜的吧。”
才怪。
但場麵話之為場麵話就是沒人會真的去細究,因此白蘭也不在意這小小的犟嘴,相當大度地將話題岔開。
“嘛,不過就這樣一直等待戰鬥結束也是很無聊的,”他如此說著,看向一側放著戰鬥直播的屏幕。
此時戰鬥堪堪開始,雙方人馬都還沒有相遇,因此也確實當得上一句無聊。
綱吉側了側頭,等待白蘭的下言。
青年雙手交叉撐住腦袋,無聊地歪了歪頭。
“那麼,要不要再來一場遊戲呢?”他興致勃勃地提議,“既然身處在選擇遊戲,我們再開始一場與choice有關的遊戲吧。”
他從桌下(?)掏出來一個輪/盤,與用來決定choice戰的參與著的陀螺輪/盤不同,這隻是塊普通的圓形輪/盤,輪/盤被分成八塊,白色和橙色交錯其上,兩個色塊的比例均等,將圓形的輪/盤分成兩份。
白色的色塊上畫著笑眯眯的白蘭的Q版頭像,橙色的是笑得傻乎乎的綱吉的同樣畫風的腦闊,代表著不同色塊對應的首領。
綱吉隻看一眼,就幾乎明白了白蘭的目的。
他揚起一抹饒有興趣的笑。
“白蘭先生想要玩什麼呢?”
他問。
白蘭笑起來,“或許綱吉醬不知道,從很久之前呢,我就一直對綱吉醬十分感興趣了。”
“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更加了解綱吉醬呢。”男人笑意吟吟,卻像是吐著芯子的毒蛇,毫不掩飾地吐露出自己的目的。
綱吉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所以呢?”
他說道,“雖然白蘭先生對我似乎很關注的樣子,但是我對白蘭先生……”
他故意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如果不在平等的基礎上,即使是choice也是無法開始的吧。”
白蘭沉下眼來。
“是這樣嗎?”他轉而笑開來,眸中卻是一片冰冷。
男人的目光落到某一塊正轉播著場內情況的電子屏幕上,揚起一抹欣喜。
綱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黃沙覆天之中兩張熟悉的麵容交錯而過。
“綱吉醬知道嗎?在吉爾伽美什史詩當中,有這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