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為黑,漆黑、死寂,仿佛被囚禁在一個封閉的場所,無聲音、無動靜,一片空凜。便是狼群置身其中的存在感,也隨之悄悄消融,透出一種沉沉的死寂,恍若死亡之體悟;半邊為白,光明、生機,猶如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下,有微風拂過,有花團錦簇,便是一聲驚雷,也是萬物複蘇,恰似生命之誕生。
這種對比極其鮮明的感覺,不過持續了一瞬,緊接著。好像天地衍化過程般變化,在兩人麵前驀然出現。黑氣滲入白氣。黑沙共白沙層疊,黑白二色,兩種意境兩個世界,涇渭分明又彼此交融。漸漸地,天地間平靜了下來,仿佛好像永不停息的衍化。終於到了儘頭。
狼群踏入到黑白世界之後,它們的行為打破了這份平靜,使眼前這極致的平靜驟然走向另一個極端。王筀鵀輕敲著鏡麵,霎時間,黑白世界中的漫天的黑白二色收攏,沉凝,歸於一處,天上地下,生死意境,陰陽之道,儘數灌於天光之中,仿佛脫胎換骨,轉瞬間變幻模樣。極致的黑中,一柱通天白光,極致的白中,黑光衝天而起。
原本攻勢淩厲,行動疾如風,侵掠如火的狼群在這黑白二色的光柱的照耀下,頓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它們產生一種不由自主之感,仿佛一瞬間就被拋入時光的通道之中,從出生呱呱墜地,到垂垂老矣,喘息等死,整個世界在飛快的蛻走,不過眨眼間,就將狼的一生全都走過了。原本聲勢驚人的狼群沒了氣勢,落足無聲,似飄絮著地,軟綿綿的沒有半點氣力,渾身上下仿佛整個骨頭都被抽去了一般,如同一攤爛泥一般癱倒在王筀鵀眼前。
狼群聲勢浩大的攻擊,在流光鏡麵前,如飛石入水,泛起一陣漣漪,震蕩開來,終至無蹤,最終恢複平靜,一片平靜。麵對此種親近,王筀鵀目瞪口呆,茫然中帶著震撼,茫然是她沒想到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功夫和氣力,甚至可能會受傷的攻擊,結果,狼群連她的邊都沒沾著,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悄無聲息的解決掉了。這可是狼群近十分之一的力量呀,讓她有一種似乎是在夢中的感覺,不敢置信;震撼則是震撼流光鏡的威力,她雖然早猜到這流光鏡會很厲害,但是卻沒想到會厲害到這個地步,儘管是她親眼所見,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王筀鵀將流光鏡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端詳著,想著之前流光鏡呈現出的黑白世界,一生一死,生死變幻不定,如其上光華閃爍,生物若是步入其間,生死再由不得自己。就如同躺在地上這奄奄一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去地府報道的數千頭狼一般神魂被昧,肉身湮滅,數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修持,毀於一旦夕,甚至在死後,是否能入輪回猶未可知。
儘管已經有著數千實例擺在眼前,但是王筀鵀仍然有一種不真實之感。於是她手一翻,將流光鏡對準因為之前攻擊她的狼群的變故,以至於原本準備跟在它們之後發動攻勢,結果現在卻站在原地不動的另一股狼群。隨著她的動作,之前的那一幕重新上演,這股原本正當壯年的狼群身上濃密、光澤亮華的毛發變得灰敗稀少,一個個也都到了老年瀕死的地步,失去了戰鬥力,有氣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隨著狼群的變化,王筀鵀發現,它們失去的那些生命精華,大部分在流光鏡的作用下,轉化為靈氣,消散在天地間,若非她刻意注意,發現有那麼一瞬間,她周邊的靈氣濃度變得非常高,不過隻是一瞬,很快就散逸開來,恐怕就會忽略過去了。還有非常小的一部分,變成了液體,儲存在流光鏡中,這可是可以和三光神水相比的療傷聖藥,隻可惜,數量太少,殺了這麼多的狼,近乎狼群的五分之一,也隻不過勉強蓋過酒杯粗細,巴掌高的玉瓶的瓶底。
不過功德法寶殺人不沾因果這一說法確實得以證實,殺了這麼的狼,王筀鵀身上果然沒沾半點煞氣。通過觀察,她發現,其實所謂的功德法寶不沾因果,是因為法寶的主人在殺人的時候,其因果被功德法寶上麵的功德給抵消了。一旦功德法寶上的功德消耗儘,就毀了,再也沒有殺人不沾因果這一作用了。
因此王筀鵀明白了,為什麼太清聖人手中的功德法寶,天地玄黃玲瓏塔隻求防禦,而沒有攻擊的作用;女媧手中的造人鞭是帶有攻擊能力的功德法寶,但是她在對敵的時候,基本上不用它。不是因為它的攻擊性不夠高,威力不夠大,而是因為它不僅僅是功德法寶,還是女媧的證道法寶。一旦造人鞭被毀,對她的道基有很大的影響,說不定會跌下聖人之位,女媧損失不起,所以然要珍而視之。儘管哪怕用造人鞭殺幾個人,雖然會消耗一些功德,但是那點功德,和造人鞭上麵的功德來比,不過九牛一毛,無傷大雅,她也不肯擔一點點風險,畢竟功德法寶不僅僅是其上的功德沒有了而被毀的這一條途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過流光鏡並沒有這方麵的憂慮,因為它每時每刻都在采日月之精轉化靈氣,反哺天地,所以一直功德不斷。而用它來殺人的話,它將修煉者這些年修煉時煉化吸收的靈氣提煉出來,反饋到天地中,又是功德。所以它殺人,雖然消耗一些功德,但是也有功德入賬,就算收入抵不上支出,也比一直有出無進的好,再加上,還有平時的功德填補,隻要王筀鵀不發昏,濫殺無辜,就不會有功德消耗殆儘的那一天。更何況,也不是所有的時候殺人,收取的功德不夠支出的,比如這次,明顯是收入大於消耗。
不僅王筀鵀震驚,麵對這一幕,孔宣也驚訝非常。狼這種動物,凶殘狡詐,隻有一隻的話,不足畏懼;兩隻加在一起,實力增加一點五倍;三隻則翻兩倍;……成群結隊的話,在狼王有組織的攻擊下,說不定真的能上演螞蟻咬死大象的場麵。以他的實力,不懼怕狼群的攻擊,出手的話,也能殺死這麼多頭狼,但是他無法做到像王筀鵀一樣這麼輕描淡寫,必須全力出手,而且還要使出絕招才行,像王筀鵀這麼舉重若輕的話,絕對達不到這個效果。
之所以會有這個結果,全都是流光鏡這件法寶的功勞。孔宣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流光鏡上,儘管他所走的修煉之路不需要什麼法寶,因為他煉化了先天五行之氣的絕技五色神光隻要是分屬五行之屬的法寶,無物不刷,但是在見識到了流光鏡的威力之後,還是不免有些眼熱。如果是兩人初識的時候,要是知道流光鏡有此威能,說不定他就將其搶過來,據為己有了,但是現在嗎,他自然不會這麼做。
不過他不這麼做,不代表彆人不會,因此孔宣一臉嚴肅的警告王筀鵀:“你這件法寶不錯,儘管它和你有著伴生法寶、本命法寶、血煉法寶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哪怕殺了你,將其搶到手,也用不了,或者就算勉強使用,也大打折扣,頂多發揮出七八成的威力,但是總有一些不介意的,而且三界中,還有一些心思詭譎陰暗之人,抱著‘就算我不能用,也不能讓你用,大家都彆用’的想法,對你出手,搶奪這件法寶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今後在人前使用這法寶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擔心王筀鵀因為自己的話而變得畏首畏尾,他有忙說道:“不過,你也不要有太多的顧慮,不敢使用這法寶了。法寶這東西,就是拿來用的,若是將之藏起來,束之高閣,哪怕就算是先天至寶,不用的話,和廢銅爛鐵也沒什麼區彆。所以你儘管大大方方的用,若是有人想要搶奪……”做了一個斬殺的手勢,“如果能做到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那就不要客氣,隻管下辣手就是。有這件法寶,你可以越級挑戰。我估摸著,可以和金仙一戰,雖然打不過,但是在一段時間內維持也不敗的局麵還是可以的,足有你想辦法逃遁了。若是修為在金仙之上的,那你乾脆將它拱手送上吧。不過像這種大規模傷敵的情況,少之又少,和修士之間交手,能被三五人圍攻就已經了不得了,因此就算用這鏡子對敵,也看不出來什麼,引不來金仙之上修為修士的覬覦之心。”
單對單的話,三界中,比流光鏡威力更大更強的法寶多了。隻要不讓人知道,使它對敵時,不管對方是一個人,還是幾千人,效果都是一樣的就行。幾千人的規模,除了凡人,能出動這麼多的練氣士的,估計隻有號稱萬仙來朝的截教有這個能力了,但是對付她這麼一個小妖,也根本用不上這麼大的陣仗,隨便來一個二代弟子就能將她擒獲,因此王筀鵀覺得流光鏡在她手中,還是很安全的。
當年,準提和接引這兩位聖人為了發展西方教,強取豪奪,開了一個壞頭,所以三界中,風氣很不好,恃強淩弱,搶奪寶貝的事時有發生,因此就算孔宣不提醒她,王筀鵀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對他的這份好意,心中還是很感激的,點了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
之前雖然動用雙眼的神通察看了一下流光鏡的功用,但是並沒有試驗過,她這也是頭一次用流光鏡,根本沒想到它的威力竟然會這麼大,能橫掃千軍。王筀鵀在心中暗自慶幸,幸虧這次使用它是在孔宣麵前,不然,恐怕她已經無法安然的站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