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權坐了起來。“你他媽來真的啊?死了不負責啊。”
“死不了。”祝傑與旁人錯身而過,“給多少錢?”
“按積分和場次結錢。不過打拳的都有諢名,沒人用真名。”張權又躺回大床,“小孩,叫什麼啊?”
祝傑看向了天,並不是很藍。薛業很喜歡看天,高中經常望天發呆,眼裡存滿了不甘心。“sky,海報上那筆獎金,我要定了。”
薛業剛剛擦好桌子,祝墨指著胸口看他:“衣服沒洗。”
衣服?薛業仔細一看,黑衣服上有牙膏漬,肯定是陶文昌帶她刷牙不小心。“沒事,能洗,等我上完課帶你回去洗……”
上課?薛業一開始是這樣打算的,瞬間變了口風:“帶你去買新的。”
祝墨持久空洞的黑眼珠有點亮了。
帶著祝墨逃課,擱在昨天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薛業清楚自己的本事,和成年人相處都有問題,小孩子更是令他焦頭爛額。況且,他想要全勤獎學金。
但是祝墨眼裡的那一點點微光,讓他改變了主意。
傑哥的妹妹,雖然她不愛說話,還經常做一些自己摸不透的動作。可她是傑哥的親人,那也算是自己的……半個親人吧。
他得對她好。
出了食堂,薛業牽著祝墨的小手往西校門走,那邊有商場。祝墨走路很慢,好像不習慣長時間的走路,腿沒什麼力氣,還沒到一半就原地不動了。薛業怎麼勸都沒用,剛想再勸試試,她抱著膝蓋蹲下了。
像傑哥那樣,把她拎起來?不行吧,腰傷不能拎重物。
“怎麼了?”薛業隻好蹲下來,倆人在路邊一大一小抱著膝蓋。
祝墨想要人抱,朝他伸了伸胳膊。
薛業看不懂:“你……胳膊疼?”
不疼,祝墨隻想要人多抱抱自己。她搖搖頭站了起來,慢吞吞來到薛業麵前,猝不及防地親他一下。
“哥哥親你。”她又伸小胳膊,“我也親。哥哥抱我,你也抱我。”
但凡通曉一些兒童心理,薛業就會懂這隻是撒嬌。小孩子都這樣,很會看臉色,知道誰會疼自己、寵著自己。
問題是薛業不懂,他不僅被傑哥親懵了,也被傑哥的妹妹親懵了,腦袋一熱,不顧腰傷抱起了祝墨。祝墨很喜歡聞自己,這點和傑哥真像。
張蓉一早先聯係祝傑,再聯係薛業,中午趕到西校門大吃一驚:“你給她買衣服了?”
她根本沒認出來。
“嗯。”薛業點頭,手裡還拎著兩包。左腕的金屬手環防他走丟,右腕粉色的母子牽引繩防祝墨走丟。
“她想穿裙子。”他補充。
昨天一身全黑的小姑娘穿上不合時令的白紗裙,站在11月底的大街上。薛業怕她冷,特意多套一條白色的小棉褲,上身是米老鼠毛衣,套大大的羽絨服。
左手腕也是一個手環,彈簧繩連著大人。背著棕色的小書包,躲在薛業大腿後麵。
“她說她不冷。”薛業又補充,怕挨罵,畢竟是傑哥的妹妹。
張蓉哭笑不得:“是,穿這麼厚肯定不冷,就是……”就是這穿衣品味也隻到這一步了,看得出來薛業不善於乾這些,他儘力了。
“都是你給她挑的?”張蓉問。她眼裡,這三個都是孩子。
薛業點頭,還給自己買了一條黑色圍巾擋喉結。他覺得祝墨不好溝通,殊不知在張蓉眼裡,他就是長大了的祝墨,同樣不好溝通。
“挺好看的。”張蓉違心地誇讚,能怎麼辦啊都穿上了,她搞籃球教育,孩子的自信心不能打擊,“墨墨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以後可不敢再叫薛業買衣服了,奇葩審美。終於明白小傑為什麼讓自己買衣服送過來,薛業絕對能把自己穿得不倫不類。
“謝謝阿姨。”祝墨第一次穿裙子,害羞地不敢走出來。
“我眼光……不行,傑哥也經常罵我穿衣服難看。”薛業從兜裡掏出一個發卡,“這個……我不會弄,我手勁大,您幫她戴吧。”
小發卡?祝墨主動走到張蓉麵前,等著這個阿姨給自己戴上。
“好了,戴上了,墨墨好看。”張蓉輕輕一彆,祝墨頭上多了個小蝴蝶。
戴小發卡了。祝墨伸手摸了摸,確認頭上有東西再躲回薛業身後,輕輕地說一聲:“謝謝阿姨和哥哥。”
唉,被打扮成聖誕樹了。張蓉不懂薛業過猶不及的審美觀哪裡來的。“怎麼想起來帶她買衣服了?”
“她……她衣服不好看。”薛業牽強地笑了下。自己哪裡想的起來,是祝墨的衣服臟了。
小姑娘不要穿黑色,鮮豔一點好看。昨晚陶文昌說的。
“買吧,挺好的。”張蓉接過他手裡兩大包,很沉,“你傑哥和我聯係過,還是讓我帶著祝墨住。一會兒我在學校附近找個快捷酒店包月,白天呢我要工作,你們輪流帶著她,晚上我來帶。”
“我想要哥哥。”祝墨聽懂了,聲音裡帶著不願意,“哥哥墜好。”
張蓉蹲下來:“可是你哥哥要上課,他還要訓練。晚上和阿姨住,白天阿姨送你來找哥哥。”
“晚上也要哥哥。”祝墨搖頭。
麵對小孩子張蓉嚴厲不起來。“那……薛業你先帶著她,晚上我來找你們。”
薛業點了點頭,把裝扮一新的祝墨重新抱起來。何止是祝墨,他也想找傑哥,晚上也要找的那種。傑哥墜棒墜好。
下午……繼續逃課吧,薛業幫祝墨正一正蝴蝶發卡,想著帶她去哪兒玩。
晚上6點整,體院的小禮堂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跳遠名師張海亮帶著兩個師弟來交流學習,放眼望去座無虛席。陶文昌特意沒穿訓練服,挺正經的一身休閒裝,約了小姐姐。
演講6點半開始,俞雅踩著時間趕到:“不好意思,我沒來晚吧?”
“沒有沒有,你要是晚了講座為你延時。”陶文昌以為她不會來了,“吃飯沒有?”
俞雅看向正前方:“這學期我減肥。”
陶文昌對自己的意思俞雅明白。空窗期兩年也不是不能接受追求者,隻是這個追求者太花裡胡哨了,跟誰都能聊,情話順嘴就來。
給她的感覺……不是很踏實。
陶文昌見俞雅不愛說話也不去煩她,不一會兒俞雅主動問:“對了,祝傑的事真的假的?學校都傳開了,禁賽。”
“誰知道他怎麼了,我都驚了。”陶文昌憋一肚子火。替他照顧薛業又照顧妹妹,差點忘了這人高中搶了自己多少姑娘。
雖然自己帶頭嘲笑薛業也是事實。
薛業?對了,薛業怎麼沒來?陶文昌坐第一排靠左,位置是孔玉預留出來的。他剛要打電話問,隻見右側a門出現一個人,白色高領外套、匡威鞋,冰刀一樣的臉還抱著一個小女孩。
墨墨。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趕緊招呼:“彆看了,這邊!”
薛業帶著祝墨做直播,遲到了,剛剛和sky請了3個月的假。sky這個女生真夠義氣,隻說有時間上線聊聊就行。欠這樣大的人情,找機會還吧。
現在他彎著腰往裡鑽,坐下先看旁邊:“陶文昌我問你,傑哥怎麼又被體育辦叫走了?”
“我不知道啊,來,墨墨給我。”陶文昌先把祝墨接過來,“你這腰還抱她?讓她哥知道你倆一起掛門上。她10層,你20層。”
“傑哥才不掛我呢。”薛業不再多問,陶文昌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剛才打電話,傑哥說要去體育辦。到底惹了什麼校外青年,還他媽沒完沒了的。
薛業咬著牙,有點狠。
再看向前方,熱烈的歡迎致辭除了張海亮還有兩個人名,他更熟悉了。嚴峰,傅子昂。上屆田徑世錦賽三級跳金牌和立定三級跳的銀牌。
師兄?來這麼多?薛業緊張得不敢抬頭,畢竟三年多沒見,自己還跑步追星去了。
可舔到最後應有儘有了啊,薛舔.舔追星成功。
“誒,我們墨墨換新衣服了?”陶文昌不想打擊薛業的審美和積極性,但實在太過奇葩,特彆是這蝴蝶發卡,又大又藍色,“墨墨吃飯沒有?”
“吃了。”祝墨知道這個更寵自己,“阿姨給我戴的發卡。”
“好看。”陶文昌不知道她說的阿姨是誰,“想昌子哥哥沒有?”
祝墨累了,一手一隻戴墨鏡的破風鴨,童聲拖得長長的:“想了。”
“真的啊?昌子哥哥也想你。”陶文昌有兩個表妹,一起長大的,他還會紮辮子,“某人滿腦子都是傑哥,不會給墨墨梳個馬尾辮嗎?”
“這就是你閨女?”俞雅分外驚訝。一直以為陶文昌是花架子,沒想到他喜歡小孩。
“瞎說的,祝妹妹,她哥可是祝傑。”陶文昌熟練地分出一把頭發,編起辮子來。俞雅偏過頭,好像從這個比自己小的男生身上看到不為人知的閃光點了。
薛業豎著耳朵偷聽,操,自己怎麼沒想到編辮子呢,光想著教祝墨當小粉絲了。這時小禮堂的燈光漸暗,所有人的音量分貝都在往下降,再降。台上的燈光逐漸變亮,分出兩個不同的世界來。
仰視和被仰視,嘉賓與聽眾。
主持人先上來,體院的領導也上來了,可薛業都不認識。直到張海亮上來薛業開始喘不上氣,耳膜處於真空,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師兄來了。比自己大20歲,薛業剛入隊的時候,張海亮已經跳成名了,每次回體校都像一場體育明星見麵會。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有點自來卷,會給師弟們帶紀念品,看金牌,還把自己扛在肩膀上去摸高低杠。現在38歲仍舊風采依舊。
傅子昂和嚴峰更熟了,嚇唬自己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傻帽!一個比自己大兩歲,一個大三歲,都是省隊高校生。他們的比賽,薛業坐在電視前看直播,一場沒錯過。
這是羅家人。
羅季同,名將羅老的徒弟,真真正正的名師出高徒。薛業靜靜地仰視他們,聽張海亮講解國內外三級跳的訓練方法、三跳比例結構和最後10米的速度,聽兩個從小最疼自己的師兄講世錦賽的經驗,心跳時緩,時快。
彆人鼓掌時候他鼓掌,有興高采烈也有自慚形穢。
陶文昌就沒這麼悠閒,祝墨伸手,他知道是要抱,結果一抱祝墨就睡著了,趴在肩上不帶動彈。壓久了,整條胳膊發麻。
他又一次給祝墨理頭發,俞雅伸手幫了他。“祝妹妹還挺可愛。”
“是吧。”陶文昌很小聲,活動著麻痹的肩膀,“特可愛,就是不愛說話,膽子小,不像她哥。”
“想不到你還……挺招小孩喜歡。”俞雅把那枚蝴蝶發卡拿過來看,再還給陶文昌。
不油嘴滑舌的時候,這人還挺可圈可點,加分了。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學生不散隻好延長,8點一刻孔玉上台獻花,作為張海亮的第一個徒弟,他有實力。燈一盞盞被點亮,學生群開始散場,嘉賓走特彆通道去了後台,薛業坐著發呆,像做了一場夢。
原本他想去找師兄,又打消了這個主意,自己是運動員,那年頭也不回地走了,重回田賽才有資格認師門。他站了起來,陶文昌把祝墨換給他,兩個男生完成了一個交接儀式。
“睡著了,晚上彆給她吃太多。”陶文昌囑咐他,“一會兒你乾什麼去?”
“先找傑哥。”薛業怕吵到祝墨,安靜地往外走。
“十六!”
薛業的腳步停了。
“我就說肯定是他!”台上是張海亮,身後跟著傅子昂和嚴峰,再後麵跟著孔玉。薛業的腳步一停他們跑過來。
薛業回頭剛好看到傅子昂跳下講台。張海亮跑得最快,一下將他撞進懷裡,找到一個走失了的弟弟。
“你這幾年跑哪兒去了!”張海亮想收緊擁抱才發覺他懷裡有人,“這是……你妹妹?長這麼大了?”
薛業沒說話,隻是咬著牙,生怕憋不住泄露半個字的委屈。那年他高高興興告訴師兄們自己要當哥哥,結果妹妹沒了。他高高興興準備進省隊選拔賽,結果直接退賽。現在他18歲,嘗過痛苦也見過最黑暗的東西,他又回來了。
師兄不再像記憶裡那麼高,因為自己長大了。
傅子昂和嚴峰輪流揉他的頭發,拚命揉,把他揉得亂晃。“行啊你,長這麼高了,讓師兄看看……謔,看看臉,和小時候沒變樣嘛。”
薛業說不出話來,眼裡有光。自己竟然和師兄們差不多高了,牛逼啊。
“傻了啊?”傅子昂撩起小師弟的劉海,看這看那的,“真是長大了,瞧瞧這美人尖。師父他老人家今年二月份還嘮叨呢,說過了今年,羅十六也成人了。”
嚴峰的話不多,很寵地丈量他的側腰。“嗯,現在還不講理吧?不捶人了吧?”
“不……怎麼捶了。”薛業半天才開口,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密像回家。
孔玉剛跑過來,後麵是白洋,儘量不把驕傲表現在眉目中。“薛業,這是我師父,張海亮。我是他目前唯一的弟子。”
“來,孔玉,給你介紹一下!”張海亮愛惜地搭住薛業的肩,“這是師父最小的師弟,和嚴峰子昂同樣都是你師叔,羅老教出來的,排行十六。”
“什麼?”孔玉不相信,優越感蕩然無存。白洋、陶文昌、俞雅全部目瞪口呆。剛準備離場的人又退回來一部分。
“十六啊,這個是你師侄。”張海亮又把孔玉拽過來,“沒想到跟你差不多大,也算同門不同師,你彆嫌棄,有空多帶帶他。”
圍住的人不少,有孫康孫健,大部分是體院跳遠跳高的運動員。每個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場認親。薛業竟然是張海亮的師弟,比孔玉輩分還高,他的老師是羅季同,體育教練中泰山北鬥一樣的人物,上過最高級彆的比賽平台。
首體大竟然藏著這麼個人。孫健的嘴一直沒合上,男神就是男神,天秀掛逼,藏龍臥虎,明天肯定出名了,必須趕緊要簽名。
“來,孔玉,帶你認師門。”張海亮很大方地介紹師弟,“叫小師叔吧。你這個師叔啊天賦最高,你師父的師父,羅季同老師親手帶大的,羅十六。”
自己師父竟然是薛業的師兄,這隔輩的錯亂感一下給孔玉拉下一個等級。他不看薛業,彆彆扭扭地開口:“小師叔……好……你不早說。”
“哦。”薛業還有點懵,抱著呼呼大睡的祝墨。他的臉變回曾經起跳時的表情,像白洋說過的,氣形很凶。14歲的體校小霸王,踏上助跑道就令參賽對手直接退賽的運動員,羅老麾下天賦最高的孩子,師兄們最寵的小師弟,張海亮自願給他當背景牆。
“師侄好。我說過啊,我不打晚輩。”
作者有話要說: 認真地交作業,謝謝大家的等待。被鎖篇章今明兩天會陸續更改好。
祝傑磨牙:張海亮、嚴峰、傅子昂,男的、男的、男的,摟肩、摸腰、掀劉海。我讓你們看美人尖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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