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業搖搖頭,把整根火腿腸塞進嘴裡猛嚼:“傑哥,你上高中還交女朋友嗎?”
輪到祝傑愣了一下,他沒想過個人問題,沒敢考慮過。
“交,乾嘛不交,你想的還挺多。”祝傑說,突然手裡的麵包它就不香了,“你……想過將來上什麼大學麼?”
薛業繼續搖頭,又用輕鬆的語氣。“沒呢,太遠了吧,傑哥,高三的事太遠了,咱們連高一開學都沒混到呢。”
是,確實是。祝傑把麵包一口咽了,三年的高中生活簡直不敢想象,天文數字似的。三年後,自己會考上什麼大學?會有人喜歡自己麼?會不會有人奮不顧身地陪著自己,一直說喜歡自己,一直說一直說……那個人會是誰?
他看著薛業,真的不敢想。或許不會吧,這個世界都不喜歡他。
“你噴香水麼?”他突然問道。
薛業抹了抹嘴:“不噴,聞著頭疼,男生用什麼香水……”
祝傑卻盯著薛業的喉結,想找個好聞的氣味,時刻提醒自己離死亡有多近,又是因為誰在那條死路上回了頭。
次日,起床時間比往常晚半個小時,不晨練,而是先收拾行李。祝傑昨晚睡得還行,後半夜甚至開始做夢,雖然夢了什麼忘得很乾淨。
就在他把行李箱整理好,開始著裝的時候,一個大問題擺在麵前讓他無法忽視。
他皮帶丟了。
“你們誰看見我皮帶了?”祝傑拎著褲子問全屋。沒人說話。
“奇怪,我皮帶呢……”他到處看,床底下也看了,不可能說丟就丟啊。而且又不是名貴物品,用了一年多早磨舊了。結果看到薛業給行李箱上了鎖,手腳拘謹地站在窗邊乾搓外兜。
“傑哥你慢慢找……”薛業手心出汗了,“肯定是……掉在哪兒了,咱們屋裡沒有手腳不乾淨的人。”
祝傑沒有再問也沒有再找,而是隨便找了一條布繩勒褲腰。應該是薛業乾的,可他竟然不反感,心裡那個驚喜就像吹泡泡糖,越鼓脹越膨脹,充滿了他的身體。
薛業偷自己的皮帶,他手腳不乾淨。好玩死了。
接下來是持續兩個小時的軍訓彙報,升旗、列隊、踢正步,喊口號、唱軍歌、打軍體拳,最後聽校長做開學動員。等到總教官上台發表閉營儀式講話,祝傑竟然有些不舍得了。
在這裡,有人陪他夜裡聊天,他一扭頭就能找到。回到學校,薛業還會跟著自己麼?班裡那麼多的男生,他會不會每一個都認識?
這個疑問一直持續到發車。大巴車等在訓練基地門口,按班級順序依次上車。祝傑因為沒能得到優秀軍訓生證書被教務主任叫走談話,最後一個趕到發車地點。
高一5班,祝傑找到班次,踏上了生命的回程。
“傑哥!”薛業站著雙手揮舞,“這兒!我占座位了!傑哥你和我坐!”
“誰是你傑哥。”祝傑慢慢走過去,一步一步走近薛業,把行李箱放在上方,緊挨薛業上了密碼鎖的小箱子。薛業靠著窗坐,不僅全心全意地等著自己,還在座位上放了一瓶礦泉水。
大巴車要發動了,郝教官親自來送。祝傑留戀這個封閉的地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回家的局麵。
吃藥,監控,看病,媽媽,姥爺,妹妹……
“傑哥,你不高興啊?”薛業倒是滿臉興奮,“要不我給你講個冷笑話吧。”
祝傑興致缺缺。“講。”
“從前有一幫追星族在機場接劉德華,突然紅毯來了一個人,他們就喊劉德華!劉德華!結果不是,出來的人是孫燕姿。不一會兒紅毯又來了一個人,他們就喊劉德華!劉德華!結果還不是,是周傑倫。終於紅毯又來人了,他們喊劉德華!劉德華!你猜這回出來的人是誰?”
祝傑的臉比笑話還冷。“薛業你丫是傻逼麼?”
“結果出來的人是豬小弟。”薛業無視被罵,把所有笑容拿出來哄他,“傑哥,你的豬小弟回來了。”
祝傑先是一愣,隨即被迸發的驚喜衝傻了。他快速地低了一下頭,但仍舊被看到嘴角在彎,隻能裝作很酷地捂住下半臉。
“傑哥你笑了。”薛業真誠地讚美,“我第一次見你笑,傑哥你真帥,不愧是你。”
“有病。”祝傑恢複了往日的臭臉。但方才的憂慮一掃而空,任何苦難都不是苦難,隻是他暫時還沒有辦法而已。現在15歲,不代表他永遠15歲。
車顛簸了一下,他偷偷看薛業紅起來的那隻耳朵,礦泉水忽然特彆甜。
他不喜歡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不喜歡他,可因為薛業,這個世界也跟著沾了光。
去他大爺的高中生活,給我放馬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