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越升越高,院子裡越發熾熱起來,知了在樹上不停地鼓噪著,任憑劉家祥說得口乾舌燥,劉姥姥就是不答腔。
很快就醃完倭瓜,劉姥姥又開始燒水焯豇豆,焯過的豇豆再曬乾收藏。
平兒姑娘說,榮國府上下都很喜歡他家的各色菜乾兒,讓下次再帶些去。
板兒和青兒也很喜歡吃乾豇豆,過大年時,用水泡發了,切碎和乾醃菜一起蒸五花肉,或者和鹵肉粉條子一起剁碎蒸包子,簡直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青兒吃掉第二個李子,把手上的果核扔掉,在衣擺處蹭乾淨巴掌道:“劉二叔,你彆指望我姥姥買房子,她統共隻有一百兩銀子,就算想買,也買不起的。”
劉家祥明顯有些失望,繼而一想,有一百兩銀子也不錯,先忽悠過來,再讓他們寫一張一百五十兩銀子的欠據,慢慢再來討還,總好似讓那座凶宅白放著垮塌掉。
“你爹和我是穿開襠褲的兄弟,彼此又是近鄰,你家等房子住我是知道的,鄉裡鄉親的能幫就幫你們一把,隻要你姥姥同意,劉二叔就按二百五十兩銀子賣給你們,你們先預付一百兩銀子搬進去住,等以後湊齊了剩下的一百五十兩,再把契約給你們如何?”
劉姥姥把豇豆十根兒一束綁好放水裡焯過,撈起來架在竹竿上晾曬,聽劉家祥說二百五十兩銀子賣給你們,沒好氣兒的搶白他道:“我家地契被敗家子兒抵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再來一個二百五,你這是湊一對兒呢。”
青兒聽說地契銀子也是二百五十兩,暗自裡一盤算,試著開出價來道:“劉二叔,你把地契還給我姥姥,外帶劉大頭家的房契,我們一並給你三百五十兩銀子如何?”
她全忘了自己隻是五歲的小姑娘,拖著鼻涕和人談房屋買賣,本是可笑之至,不過,劉家祥也不過是和她唱雙簧給劉姥姥聽。
價碼開得太低,劉家祥氣得對劉姥姥道:“瞧瞧,你這外孫女兒打的什麼算盤,我不如把那房子白送給你,還落個人情呢。”
“你要送人情還得有人稀罕才是,那間凶宅,倒貼二百五我也不要。”
“四百五十兩銀子,地契、房契一並給你!”劉家祥怕把話說僵了,再沒回旋的餘地,忙又打出最後的底牌。
劉姥姥故意一瓢焯豇豆的水澆過去,沉下臉來道:“你坑我們還不夠嗎?要王家敗家不算,還要王家絕戶嗎?王狗兒祖上挖了你家祖墳還是怎麼的?”
饒是劉家祥蹦得高,沒有被水燙到,卻也被熱騰騰的水汽灼了一下,驚出一身的汗。
“劉姥姥你這是乾什麼?有了城裡親戚做靠山,脾氣見長呀!”劉家祥滿頭滿臉都是黑線。
老虔婆,真當賈府拿你做親戚呢,不過給了你一百兩銀子而已,等過了臘月三十你還交不齊銀子,那三十多畝地就是我的了,等我把地收回來,沒有地種,你一家子喝西北風去。
劉家祥也不告辭,拉了偉祺的手就往籬笆門外走。
劉姥姥懶得客氣,隻當他是空氣一樣,依舊不緊不慢地晾曬自家的豇豆。
“劉二叔請留步!”青兒叫住劉家祥,板著臉兒對劉姥姥道:“那銀子是我求姑太太賞我買房子的,若是欺騙了姑太太,隻怕以後想要她接濟再不能夠了,我也曉得那房子不吉利,我們也不一定非得去住,不過是買下讓姑太太看,劉二叔不是說那房子值三百兩嗎?說不定姑太太再補貼二百,豈不是賺了?”
劉姥姥哭笑不得,長籲短歎道:“青兒你個笨丫頭,怎麼就這麼好騙,劉二的話你也信,他連親姑都騙,親爹的銀子都不敢讓他看到。還有,你打量姑太太家的銀子是大水打來的呀,你有求她就肯應呢!”
青兒見她不配合,就掏出衣兜裡的三個金錁子,問劉姥姥道:“姥姥,這些值多少銀子?”
這是老太太打賞的,劉姥姥要替她收著,她死活不肯,常言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她想給自己留點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