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青兒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看到那隻蝴蝶變成了一個衣衫襤褸的道人,盤腿坐在路中間,光著膀子在捉道袍上的螄子。
正午的陽光從背麵照射過來,看得青兒頭暈眼花。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那道人悠然自得的唱著,恍若根本就沒有看到兩匹轅馬正拉著馬車,徑直朝他衝過去。
“快停車......”青兒嚇得大叫一聲。
馬車倏然從道人身上碾壓過去,車輪下的聲音卻越發清晰起來:“無才補天,修得神瑛侍者身,流乾眼淚,成就瀟湘妃子名,了塵緣,升仙境,施主唯求己道,莫擾他心......”
青兒慌忙轉過身來,透過車廂後窗,隻見一個跛足道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化作蝴蝶在清風裡飄散......
腦海裡突然閃過模糊的影像,似乎自己跌落山崖時,橫逸空中的枝葉就像一隻巨型的蝴蝶......
唯求幾道。莫擾他心。靠,何必弄得如此高深,我哪知道他心是什麼?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的將何去何從呢。
挨到三月中。恒郡王錦堯返回京城,同一天。威烈大將軍被皇上傳召,在南書房裡,被恒郡王武力控製住,交由大理寺審訊,讓人始料未及的是,他的罪行竟然是草菅人命,逼死出身寒微的兒媳秦可卿。
當天下午,寧國府被查抄。工部員外郎賈政被免職,皇上念及故榮國公的功勳,體恤公爵夫人賈母年邁,特意傳旨,免於查抄榮國府。
其實,免於查抄榮國府隻是表麵文章,北靜王暗中提醒賈政舍財免災,為其後人科考出仕留下餘地,所以,免除官職的同時。開出二十萬兩銀子恕罪罰單來,美其名曰捐獻給國庫,已補充鎮北大軍的後勤供給。
老皇上以為。以榮國府的家底,二十萬兩銀子不足其家財的五分之一,足以對得起恩愛一場的賢德皇妃。
賈元春心裡卻有數,賈府多年來生活極儘奢華,單是祖母的飲食就十分講究,大廚房裡有人專管老太太的飲食,把天下的菜蔬用水牌寫著,天天轉著吃。府裡就四五個姑娘,她們的夥食標準是:每日兩隻雞。兩隻鴨子,二十斤肉。外加一吊錢的菜蔬。這還是平日裡的消費,若是開宴席。簡單的一頓也得二十兩銀子,僅她記得的菜肴就有——鹿肉鹿舌鹿晡鹿筋,麅子野豬湯羊熊掌,海參蟶乾螃蟹鱘魚鱘鰉魚,火腿建蓮茄鯗燕窩,另外還有飲品,像女兒茶、普洱茶、杏仁茶、六安茶、老君眉茶,都是特選的貢品,光是窖存的美酒就有七八種之多,像惠泉酒、金穀酒、屠蘇酒、紹興酒都是陳年老窖才上得賈府的飯桌。主食也從不用尋常的米糧,而是特供的江米、胭脂米、粳稻米。
衣飾更是無比奢華,不說府裡的主子們,單是稍有體麵的丫鬟奴仆們,都和主子一樣,穿著西洋進口的貴重衣飾,出門辦事的奴才們,每人都配有洋鐘表,這些什物,就連尋常的中產之家也很少有人舍得消費呢。
聽鳳姐兒說,因她省親一項,單是十二個唱戲的女孩子和行頭樂器,就花了三萬兩銀子,采買蠟燭彩燈各色簾櫳帳幔,就花了貳萬兩銀子,至於修建那三裡半見方的大觀園,花費更是難以估量,恐怕家裡七八成的積蓄都投了進去。
她大略盤算了一下府裡的日常開銷,不說三四百奴才們的月例開支,單說家塾、饅頭庵以及鐵檻寺的供給,每月也得三四百兩銀子。
父親薪俸有限,雖然也有*個田莊,收成早已經入不敷出,大老爺世襲大將軍一職,卻單獨住著,從來不曾補貼過家用,他屋裡養了七八個小妾,據說買一個唱的就是八百兩銀子,每年的俸祿不夠自己揮霍了。
她知道,府裡實際上早已經是寅吃卯糧,如今就算想要減省,也是杯水車薪。
就在她生病前,母親為了寶玉的婚事進宮來,無意中提到,府裡如今由大嫂子李紈帶著薛姑娘和三妹妹管家,兩個人年紀不大,可是,行事知道分寸,管理家務很有見地,想了很多開源節流的法子,她竟然從來都沒曾想過,就大觀園裡的花草藥材每年也能變賣幾千兩銀子,都承包給婆子們管著,省下人工費不說,收的糧食和菜蔬基本上能把府裡廚房所需包住,各屋的的花草供給也都比以前及時......
“愛妃,難道你對朕的處置不滿意嗎?”老皇帝見她沉默不語,麵無表情的詢問。
“臣妾不敢,臣妾知道皇上已是法外開恩,臣妾無以為報,來世做牛做馬報君深恩。”賢德皇妃就枕上磕頭謝恩。
四月初,大觀園裡的榴花開得正旺,宮裡卻傳來賢德皇妃病歿的消息,後來聽聞,是因為長期服用玫瑰露導致胎死腹中,皇上盛怒之下切斷了玫瑰露的供給,以致她藥/隱發作,終於不堪忍受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折磨,自縊而薨。
“青兒姑娘,我知道你說的《石頭記》講述的就是我家的故事,旺兒說那天送你回家,依稀看到一個道人坐在路中間,轉眼就不見了,那模樣,像是曾經到我家裡送玉的道人,他給你說了些什麼嗎?請你告訴我,我們家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嗎?”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賈寶玉的追問,青兒愣怔半響方回答道:“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今後的事情誰能猜得透呢?但願不忘初心就好,或許,隻有讓自己變得強壯起來,才能保護自己的所愛和家人,可是,你明白自己的初心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