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心裡乾著急,卻不好意思問銀子的事情,隻好陪著笑臉乾坐著。
薛寶釵先告辭了會薛府去,薛姨媽卻留了下來,老爺和寶玉的約定,王夫人已經悄悄兒說給她和薛寶釵聽,她們都道是老爺的權宜之計,畢竟都是知道的,寶玉聰明有餘,卻不學正經的文章經濟,顯然不可能考中舉子,否則,賈政也不至於因失望而厭棄他。
鬱悶的氣氛蕩然無存,老太太又輕鬆地接著之前的話題道:“
薛姨媽本來已經拿定主意,慢慢兒的等候秋闈結束,就開始籌備寶釵的婚事兒,趕在明年春天把他們的婚事給辦了,薛蝌和邢岫煙成親後,自己回老家另住,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倒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日子過得溫馨且踏實,薛蟠打官司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可是,老爺給寶釵預備的貳萬兩嫁妝銀子並沒敢動,另外,這些年來,薛姨媽也陸續為女兒預備下一些衣服首飾,也值一萬多兩銀子,倒是可以提醒賈母一下,兩家若能締結金玉良緣,起碼可保寶玉這一房衣食無憂。
王夫人見妹妹把寶釵支回家去,知道她有話要說,就示意丫鬟婆子們回避,鴛鴦便把銀票如數交給邢夫人,帶著奴才們去外邊聽用,邢夫人也便坐不住了,和尤氏一前一後告辭了去。
“老太太這法子果然好得很,趕明兒我也試試降服老爺。”王夫人假裝湊趣兒,暗中使眼色讓探春把寶玉和姐妹們叫走,薛姨媽好和賈母說話。
誰知道青兒瞧出尷尬來,避開眾人眼目,悄悄兒提醒賈寶玉道:“太太她們若是提起二爺的婚事,你猜老太太會怎麼回答呢?”
“老爺是不會食言的,秋闈還沒開考,怎麼就知道我會名落孫山呢?”寶玉頗為淡定,林黛玉卻沉不住氣兒了,轉身就往回走:“寶玉,你先回去,我還有話要和老太太說。”
賈寶玉先是一愣,接著就明白過來,他怎麼肯讓黛玉一個人去麵對父母,便笑道:“我陪妹妹一起去,青兒姑娘說得好,隻要我們莫忘初心,無所畏懼就會心想事成。”
兩人一前一後不回到屋裡,王夫人黑著臉對寶玉道:“天不早了,送林妹妹回去吧。”
“舅舅,我有幾句話要對老祖宗說。”林黛玉根本都不理她的碴兒,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來,取出裡邊的兩張銀票道:“老太太,外孫女兒五歲生日時,母親送了一個繡坊和一個茶葉店給我做生日禮物,因為黛玉年幼,就托付薛掌櫃也就是雪雁的父親負責打理,後來林家敗了,那兩個鋪子卻留了下來,多年來經營得還算不錯,前陣子你們進宮值守時,我托茗煙兒陪同雪雁回了趟蘇州,把鋪裡的錢全部換成了彙豐錢莊的銀票,共是貳萬兩......”
不等林黛玉把話說完,賈寶玉就接過話頭去毫不掩飾的說:“老祖宗,我聽說母親收了姨媽家貳萬兩銀子,許下我和寶姐姐的婚事,還請老祖宗做主,把這貳萬兩銀子退還薛家,今兒姨媽當麵,我是非林妹妹不娶的,我如今也在努力讀書,今年秋闈就去應試,定然要高中了,也不枉老祖宗和太太心疼我一場,也不負父親教誨。”
“二媳婦兒,你統共一個兒子,到處收人定親銀子可就不地道了。”賈母乜斜著王夫人,嘴角似笑非笑。
“老太太,這是怎麼說的,我妹妹原是好心,送了貳萬銀子來,因府裡已經籌齊了罰款,所以並沒收她的呢,哪裡有到處許親之說?”王夫人訝異地辯解,又把對賈母的怒氣發在林黛玉頭上,冷笑道:“林家不愧是書香門第,大小姐飽讀詩書,自然也深諳才子佳人的故事,仿效起文君當壚沽酒來了!”
賈母何嘗不知道王夫人是在恥笑黛玉,也不和她爭口舌之利,卻對寶玉道:“寶玉,你可聽清楚了?太太並沒有定下薛姑娘的親事,自然也就無須退親,另外,我這裡有一張借居,也不曉得算不算是聘禮,若是算的話,你親舅舅早把你賣給林家做上門兒女婿了呢。”
微微一笑,高聲對門外喊叫道:“鴛鴦,你把那個盒子拿來。”
鴛鴦應了一聲,推門進來,取出一個梨花木的盒子來,打開一看,卻是收藏著林黛玉父母的書信等遺物。
“顰兒,休怪外祖母糊塗,我也是最近心神不寧,想著快要和你母親見麵的緣故,整天拿著這個盒子端詳,無意中發現盒子底部的夾層,這才看到你父親的書信,還有九省都檢點王大人的親筆借居,整整一百萬兩銀子,借居在此,想來是不曾償還的了。”
賈母說著眼淚就流出來了,正眼兒也不看王夫人一眼,哽咽著對賈政道:“當年王大人押送賑災銀子,半道被劫,因為災情緊急,延誤了賑災勢必造成饑民餓死,便就近向你妹夫籌借了一百萬兩鹽課銀子,說是回到京城就變賣家產還清所有債務,可是,到了運送課銀的日子,借出去的銀子卻沒有入庫,王仁那兔崽子當時就在你妹夫手下任職,未經你妹夫同意,擅自虛報竊案,說是庫銀被盜,經賢德皇妃說情,聖上從輕發落,革去如海官職,退賠被盜的庫銀了事,王大人卻因賑災有功,提升為九省都檢點,赴任途中繞道看望你妹夫,打著你的名號,請求延期償還借款,說是顰兒在我們府上多得外祖母和舅母疼愛,自小兒和寶玉同吃同住,兩個孩子青梅竹馬,將來是要結為夫妻的,那一百萬銀子容他分期償還,為了取信你妹夫,他還拿出一枚玉佩,說那是寶玉的命根子,作為信物替他作保,你們看,竟然和寶玉的那枚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