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難眠的不僅是劉姥姥和王劉氏,王狗兒也是一夜沒睡,他就坐在抄手遊廊的地上,抱著一個青花酒壇子,不時喝上一口,自家釀的高粱酒,感覺甜酸苦辣五味俱全。
他原是有幾分酒量的,尋常一壇子酒根本不在話下,這會兒心煩意亂,半壇子槐花蜜勾兌的酒灌下肚子,王狗兒便已經六七分醉。
夜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遠山傳來報曉的啼鳴,不一會兒,四麵八方的雞鳴狗叫聲就響成了一片,鄉村的早晨,緩緩地拉開了帷幕。
雨後初霽,天井院裡灑滿和煦的陽光,天井院裡略微有些濕滑,王狗兒提溜著酒壇子,趔趄著走向院子西邊的大理石桌子,在濕漉漉的石鼓上落座,壇子裡殘存著一兩杯酒的樣子,他繼續對著壇子牛飲,架勢拿得大,實際上並沒喝一滴酒。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他需要酒壯膽子,卻並不敢真的喝醉了,他必須拿捏好分寸,見好就收,彆真惹惱了恒親王爺。
劉姥姥和王劉氏知道王狗兒在外邊喝悶酒,因惱他算計自己的閨女,都不理他,當然,也是知道她的酒量,橫豎那一壇子酒醉不倒。
等到天亮,王劉氏終還是心疼丈夫,昨兒家裡宴客,剩了不少菜,她便把一盤子涼拌豬耳朵,一盤子花生米拿出來,給他下酒。
“青兒爹,少喝點,家裡有客人呢。”
王劉氏話音未落,石桌上的盤子就被王狗兒呼啦到地上。
“喝你娘的洗腳水!你閨女兒我的青兒一夜沒出西廂房的門,你做娘的也不問一問,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勢必休了你!”
他昨兒半夜就悄悄地把西廂房的門扣打開了。此時,房門虛掩著,王金鵬和邱三兒一邊一個靠在房門口打呼嚕,正好擋住了進出之路。
王劉氏無端的挨了一頓罵,憋了一夜的怨氣,又擔心女兒,不由就哭道:“昨兒是誰讓青兒服侍王爺的?這會兒出了事兒倒怪我。你也不用休我。青兒若是被人欺負了,我娘兒倆個還有臉活著呢,橫豎是活不成了的。嗚嗚嗚......”
劉姥姥不緊不慢的從屋裡出來,勸女兒女婿道:“你們嫌不夠丟人呢,一大早就鬨得全村不得安寧?王爺是最守法度的,人家千裡迢迢來咱們家。可見對青兒是有情有意的,豈肯做那始亂終棄之事。就算他舍得,這十裡八村的都知道王爺就在青兒屋裡,若是你們尋死覓活的,豈不壞了王爺的名聲!”
“老娘。你倒說得好聽......”
“嚎喪呢,老娘又沒死!”劉姥姥中氣十足的吼了王劉氏一嗓子。
哪兩個侍衛早被吵醒了,聽她這一嗓子。唯恐驚醒了王爺,急忙跳起來。邱三兒豎起食指厲聲警告道:“噓!小聲點!彆驚醒王爺!”
“二位大人早!老身就是怕吵醒王爺,正教訓這兩個不曉事兒的呢。”劉姥姥陪著笑臉兒,又吩咐女兒道:“還不快去打熱水,伺候兩位大人洗漱了,整治幾樣小菜來,給大人過早。”
話沒說完,就聽西廂房的門被悄悄的拉開,恒親王穿著貼身的襯衫長褲,神清氣爽的朝眾人走來,伸手奪過王狗兒懷裡的酒壇子,遞給劉姥姥,淡淡的道:“本王有事要和王老爺商議,所以,這酒還是改日再喝吧。”
“草民,給、給王爺請安!”王狗兒帶著八九分醉,大著舌頭,對錦堯道:“草民求王爺給、給草民做主......”
“噓!小聲點!”錦堯下意識地朝廂房瞟了一眼,蹙眉道:“說吧,要本王做什麼主?”
“這個娘兒們兒不好好、管、管教閨女,如、如今閨女出了事兒,她、她、她就尋死覓活,草民要休、休了她......”
“嗯?”錦堯先是一愣,接著蹙眉,然後,一勾嘴角笑了。
他自少年起就帶兵打仗,一刀一槍並出來的血性,尋常表情就是沒有表情,目光又極是冷厲,讓人敬而遠之,此時,難得一笑,竟然連王狗兒這個大男人也看得呆了。
難怪女兒被他迷惑,這男人笑起來,也太蠱惑人心了吧?
“姥姥,王夫人,我想拜托你們幫忙,立刻請個媒人來,本王懇請姥姥和夫人做主,把青兒姑娘許配本王為妻,本王想趕在今天就把婚書簽了。”
劉姥姥正在煞費心思的想著,要和王狗兒唱雙簧,逼迫錦堯給青兒一個說法,此時,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堆出一臉的褶子來笑道:“王爺放心,老身這就去辦。女婿吃過早飯就去城裡買些糕餅來謝媒用,要賣最好的,順帶請乾閨女回來幫忙,中午宴客也都有老身承辦。對了,女兒快去西廂房看看,青兒那孩子年幼不懂事,該懂得的事情趕快的說給她聽......”
“不用,青兒很好,她還沒睡醒。沒本王吩咐,任何人不得進入西廂房。”
雖然,後邊這句話是對八大侍衛說的,可是,劉姥姥一家人並不傻,他們當然知道,王爺這是不希望他們打擾到青兒姑娘,換句話說,王爺這是公然宣告主權呢——你家姑娘如今是本王的人了,她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本王自會處理。
交代完畢,揮退侍衛們,自己依舊回西廂房守著青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