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時分溜回帳篷,青兒準備補一覺,免得一會兒沒有精神參加那達慕大會。
拉著錦堯的手鑽進帳篷,卻看到冷郎君柳湘蓮坐在帳篷裡啃著烤兔子腿。
“柳大哥彆來無恙!這大半夜的趕來,是為了參加那達慕大會嗎?”
柳湘蓮父親生前是北靜王府的大管家,也是北靜王小時候的玩伴,柳湘蓮打小兒就是錦堯的侍讀,兩個人的感情就像親兄弟一樣。不過,柳湘蓮如今是驃騎將軍,負責京城的防務,同時還兼任禦林軍統領,皇上對他的信任,絕對不低於自己的兒子,所以,他應該不會輕易出宮的。
錦堯愣蹙眉問道:“湘蓮,可是有緊急之事?”
“唔。”柳湘蓮剛啃了一口兔子肉,喝了口酒壓下去,這才起身施禮道:“少主子,奴才日夜兼程,這才如期趕到漠北。”
錦堯眉頭擰得更深,眉心豎起一個川字。
這是自幼兒的規矩和習慣,每當柳湘蓮一本正經的稱他少主子,自稱奴才的時候,肯定就是父皇有什麼重要旨意要他來傳達。
“錦堯,青兒姑娘,恭喜你們!”柳湘蓮禮畢,篤定的坐回去繼續吃飯。
“嗯?”錦堯暗自吐槽,不賣關子會死人嗎?
青兒已經預感到和自己的婚姻大事有關,心裡一陣陣狂喜,故作矜持的問道:“柳大哥彆來無恙!恭、恭喜什麼呀?”
冷郎君依舊是冷漠得欠揍的麵容,邊肯兔子肉邊逗青兒道:“恒親王殿下好像不想聽呢,他若求我說出來,我就告訴你。”
“我求你......最好彆說!”錦堯不屑地嗆了一句,勾了下手指。鸞鳳二人立刻就端來洗臉水,服侍他和青兒洗漱了。
諾敏麻利的添加兩套餐具,端來兩碗果仁桂花酥酪,自己特意烘烤得金黃油亮的兔子,被這位欽差大人毫不客氣地肢解,好在還有一整條兔子腿,忙夾在青兒碟子裡。
再看錦堯和柳湘蓮。兩人就像比麵癱一樣。都不說話,旁若無人的吃著宵夜。
青兒也有些餓了,過去坐在錦堯身邊。直接用手抓起那條兔子腿兒,突然想起這是錦堯白天捉到的那隻公兔子,嗓子眼兒頓時就像被堵住了一樣,隻覺得反胃。便順手喂到錦堯嘴裡。
仨個人都沒在說話,這倒應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訓誡。
吃完宵夜。丫頭們服侍他們漱了口,柳湘蓮要了杯鐵觀音,本想邊品茶邊和錦堯他們談正事兒的,哪知道。錦堯道了聲:“柳兄請自便,本王先安歇。”
錦堯摟著青兒鑽進蚊帳裡,此時晨光熹微。蚊帳又是極薄的輕紗,青兒覺得柳湘蓮的目光能夠透視進來。便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枕著錦堯的胳膊裝睡。
雖然是直接在草地上鋪著被褥,因為草長得很是厚密,躺在上麵倒也挺柔軟的,畢竟癲狂了一整天,困意來襲,青兒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錦堯卻是難以入眠,又怕驚擾了青兒,躺在那裡不敢動彈。
已經猜到父皇的旨意,不禁百感交集,他需要好好冷靜一下,以便調整自己患得患失的落寞情緒。
還是三月份帶著青兒回漠北的路上,青楓大人拿來青兒寫給皇上的諫言信,他被小家夥過人的膽識和謀略所震驚,也因此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因此,他梳理了青兒的策劃案,就給父皇上疏,請求在漠北實施屯田安疆策略,他願終生守土固疆為父皇分憂,同時,請求父皇允許他娶王青兒為妻,因為他和太上皇有過約定,若不答應娶太子妃,就永遠留在漠北戍邊,所以,這封書信等於是拒絕娶太傅的女兒為王妃,或者說,是放棄回京城做太子的機會。
快馬很快就傳來父皇關於屯田安疆的回複,並且,冊封青兒為“屯田督察使”,因為本朝並沒有這個官職,所以,也不知道是幾品,似乎就是個冠名而已。
至於他的婚姻之事,父皇的答複是:非同兒戲,須再思量。
他當然明白這不是兒戲,否則,他也不會糾結這麼多年,這次,他是帶著充分的自信,所謂放棄的決定隻是以退為進。
權衡他們這一輩的兄弟們,無論是憑實力,還是論親疏,皇儲之位都非他莫屬,他也知道,太傅的勢力延伸到朝野上下各個角落,可是,他更相信,隻要皇權夠穩固夠堅實,他隨時可以瓦解任何與皇權相悖的勢力。
現在,父皇派和自己情同手足的柳湘蓮來傳達聖旨,而“恭喜”二字無疑已經涵蓋了聖旨的內容,那就是,父皇同意了他娶青兒為妻的請求。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要江山還是要愛情”這道命題,他已在不知不覺中糾結了近十年,雖然,知道青兒的笄禮,他才終於不再逃避,正視並第一次認真評估自己的真實情感,然而,可能付出的代價還是讓他心裡五味雜陳。
“睡不著就出來,我們躺著說話。”
鸞鳳已經在蚊帳的對麵又搭了一個地鋪,柳湘蓮躺在厚厚的羊毛褥子上,或許是剛喝了一杯濃茶的緣故,他也是輾轉反側。
錦堯輕輕抽出自己的胳膊,把青兒安置好,退出紗帳,過去斜靠在柳湘蓮身邊。
多少年沒有這樣近距離說話了?柳湘蓮有一煞那間的恍惚,他們都長大了,那種兄弟情義更深更濃,卻也更含蓄,在一起的時候,反倒覺得陌生了許多。
“聖上同意你娶青兒姑娘為妻,但是,無意冊封她為王妃,聖意,既然你已經淪為求田問舍之流,你的妻子自然就隻是布衣婦人而已。”
“嗯。”果然是這樣的決定。
當然,父皇這已是最大的讓步了,在這個看似簡單的決定背後,父皇需要麵對的問題很多。首先是皇權的威嚴,其次是如何擺平來自各方的非議,最關鍵的是,還要安撫太傅大人......
“為何鬱悶?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我現在才真正懂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糾結於無奈。”錦堯用肘部頂了柳湘蓮一下,神情蕭然的問道:“你說,若乾年之後。正史和野史都會如何詮釋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