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蘭奕臻身體一動,就發現蘭奕歡一隻小手還攥著他的褲腿。
一開始蘭奕歡應該是怕驚動他又要被趕走,所以身子靠著椅子腿,隻悄悄攥住了蘭奕臻的褲腿一角。
直到蘭奕臻做完了事情,椅子一推,蘭奕歡才歪過來,倚在了他的腿上。
蘭奕臻腳邊有這麼一個小累贅,動都動不了,他彎下腰去,想把蘭奕歡的手掰開。
結果剛剛用力,把蘭奕歡的手扯離他的衣服一點點,小東西就嘟起了嘴,喉嚨裡發出一聲隱約的嗚咽,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蘭奕臻的手指一鬆,蘭奕歡立刻便朝著他的褲腳抓了回去,好像抓的還比剛才更緊,再也不好拽開了。
“……”
其實蘭奕歡努力自行入睡了。
但是他躺在那裡,跟蘭奕臻的距離還是太遠,隻要翻個身,係統就會提示,“因為距離過遠,連接已斷開”,煩不勝煩。
幾回的輾轉反側之後,半個晚上都已經要折騰過去了,重生第一日,睡個覺如此坎坷,蘭奕歡實在受不了,就趁蘭奕臻不注意,偷偷下床跑到他身邊去睡了。
這一次,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真的感受到了久違的安穩睡眠。
連接成功之後,無論是噩夢還是小熊,都沒有出現,蘭奕歡沉浸在香甜安靜的睡夢中,完全放鬆的休息著。
疲累的心情得到了充分的放鬆,身體從未有過的輕盈舒暢,仿佛連重生後的抑鬱和頹喪都減輕了一些——一覺安睡太重要了。
蘭奕臻上來把蘭奕歡的手給扯開就正好趕在了他睡得最沉的時候。
這一下子,周圍虎視眈眈的夢影轉瞬全都圍了上來,那些噩夢又出現了,蘭奕歡不滿地哼哼兩聲,好在蘭奕臻很快就放開了手。
他在睡夢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本能地把蘭奕臻的衣服揪得更緊了一些,片刻之後還是沒有安全感,乾脆直接抱住了他的小腿。
“……”
尊貴的太子殿下低著頭,看著縮在自己腳邊的小弟,像是在看一道無解的難題。
如果讓蘭奕歡這麼抱著,兩人就都不能動,不讓他抱著,他就要哭。
總不能硬生生在這裡坐上一宿吧?
蘭奕臻閉目,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來人,把裴旭叫過來。”
蘭奕歡實在是太累太困了,隻要蘭奕臻不離開他,其他彆的任何動靜都不能把他給吵醒,所以直到裴旭再一次匆匆趕來,就看見蘭奕歡扒著蘭奕臻的腿睡的正香,他身上還被多裹了一層蘭奕臻的衣服。
裴旭:“……殿下?”
蘭奕臻沉默了一會,手指向下,指了指蘭奕歡,道:“這個,試試能不能拿走。”
裴旭上去試著拽了拽蘭奕歡,蘭奕歡在睡夢中感到有壞人又要分開他和他的安穩睡眠,知道哭管用,於是又不滿地哼唧了幾聲。
他在撒嬌耍賴和拿捏彆人方麵向來無師自通,小嘴一扁,眉頭一皺,雖
然是無意識的表情,也分外可憐巴巴。
裴旭一下也不敢動了。
蘭奕臻:“……”
主仆二人對視片刻,蘭奕臻道:“他在過來找孤之前,都在做什麼?”
裴旭想了想,說:“一直在睡睡醒醒,屬下也進去看過幾次,七殿下好像總是做噩夢,睡得不安穩。您是七殿下的兄長,所以……七殿下肯定就想著,和您一起他就不怕了。”
蘭奕臻道:“嬌氣。”
說完後,他衝著裴旭擺了擺手,道:“行了,你下去罷。”
裴旭下去之後,蘭奕臻對著蘭奕歡打量許久,終於彎下身去。
經過太子殿下的思考與觀察,這一次,蘭奕臻先用另一條手臂把蘭奕歡給圈在懷裡,這才輕輕把他從腿上往下拽。
這一回,蘭奕歡被他抱著,果然就沒有再露出那副哭唧唧的樣子,反而安心地縮進蘭奕臻的懷裡。
蘭奕臻放到床上,在看看自己又被揪住的衣襟,終究也隻能就範,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沒辦法,今晚就這樣湊合著睡吧。
蘭奕臻已經做好了一夜無眠的準備——這跟蘭奕歡是不是安靜沒關係,單純他不喜歡和彆人挨得這麼近。
白天撿小孩的時候,他可沒想到後續還需要如此巨大的犧牲。
偏生蘭奕歡半分沒有蘭奕臻的不自在,睡著睡著,還特彆習以為常地往他懷裡鑽,兩隻小胳膊伸過來,摟住了他的脖頸。
——真是豈有此理,膽大包天!
蘭奕臻覺得就是為了太子的尊嚴他也不能這樣予取予求了,抬起手來,想把蘭奕歡給推開,可是推了兩下,小破孩的嘴癟了癟,泫然欲泣。
蘭奕臻的手懸在半空,片刻之後,徹底放棄,僵硬地放回到了床榻上,整個人躺的像一塊直挺挺的棺材板。
沒想到有朝一日,繼需要代替沉迷修道的父皇處理繁重事務之後,他居然還得給這麼一個小東西侍寢。
感受到蘭奕歡的小腦袋依戀地在他的頸邊蹭了蹭,蘭奕臻覺得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但他已經自暴自棄,動也沒動。
隻是在心裡報複似的嘲諷了一句:“真像小狗。”
很小的時候,他養過一隻小狗。
也就比鞋子大一點,像一團軟軟的小毛球,沒事就愛圍著人的腳邊轉,如果將它抱起來,還會用濕漉漉的小鼻子蹭你的臉,吐著舌頭開心地咧嘴笑。
但其實蘭奕臻也就養了幾天,幾天之後,皇後說他是一國儲君,不該玩物喪誌,狗就被送走了。
作為太子,他的喜好就是他的弱點,深宮中有了弱點的人,就容易喪命。
所以,他不會去沉迷或者喜歡任何東西,無論是物還是人。
漫無邊際的思緒暫時減低了與人共眠的不自在,但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裡的時候,蘭奕臻忽然感到手臂上傳來一陣抽搐般的痛意。
他低頭一看,隻見疼的是白天那道無端出現的傷疤。
但也隻是一瞬,疼痛便消失了。
蘭奕臻又把手放了下來。
他這一晚上,又是胳膊疼,又是哄小孩,又是想公務,實在繁忙不堪,蘭奕臻本來以為他一夜是彆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