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奕臻微微一頓,將蘭奕歡鬆開,然後把他拎起來,也像對待一隻玩偶小熊似的,擱在了自己的枕邊。
蘭奕臻將自己的被子給蘭奕歡和熊搭了點,跟著也躺了下來,道:“睡吧。”
說來也靈,這樣再躺下之後,不多時,他真覺得一陣困意襲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回,一夜無夢。
直到第二天蘭奕臻下了早朝,才有一名宮女走到了他的跟前,恭敬地說道:“殿下,皇後娘娘請您去一趟。”
蘭奕臻走出來的時候,眉宇間本來是帶著幾分舒展之色的,但聽到“皇後娘娘”四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神微微一沉,周圍的氣氛好像瞬間也跟著變得緊張起來。
片刻之後,蘭奕臻淡淡地說:“知道了。”
所有的
人都鬆了口氣,隨著蘭奕臻去了皇後的宮中。
與性情懦弱、溫和,沉迷於修道的正平帝不同,蘭奕臻的生母戚皇後是一位性格非常強勢的女性,甚至跋扈如同齊貴妃,這些年來都被她壓製的掀不起半點風浪。
就算麵對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她也從來沒有表現出過任何的溫情。
蘭奕臻進去的時候,戚皇後正倚在軟枕上看書,手中端隻五彩琉璃盞,裡麵裝著紅色的酒液,隨著她的晃動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她的五官無一處不精致,帶著種大氣淩厲的美,一眼看去便可見雍容華貴的氣度。
這樣看來,站在她對麵的蘭奕臻跟她長得其實非常相似,但蘭奕臻冷淡沉凝,又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青澀,戚皇後則明豔成熟,氣勢逼人,母子二人的氣質又大相徑庭。
蘭奕臻行了個禮,淡淡地道:“母後。”
戚皇後放下琉璃盞,筆直地看向蘭奕臻,麵上帶著微笑,然而這笑意亦是有些迫人的,說道:“你來了。”
蘭奕臻一點頭。
戚皇後道:“用過膳了?”
蘭奕臻再點了點頭。
這一句生硬的關切好像就代表了母子兩人之間所有的感情,戚皇後的下一句就直入主題:“蘭奕歡還在你那?”
蘭奕臻說道:“是。”
“相處的如何?”
蘭奕臻神色不變:“不過暫住一下罷了,談不上相處。”
“但我聽說,他這兩晚都是在你的殿裡住的。”
戚皇後冷冽的眼神在蘭奕臻臉上拂過,語氣淡淡地說:“我早跟你說過,你是儲君,隻要守住一個‘穩’字,便已立於不敗之地,根本沒有必要去攬這種無謂的麻煩。齊家那邊,能遠則遠,無論是蘭奕勝還是蘭奕歡,都不值得你去耗費心思,你難道忘記了嗎?”
她言下之意,顯然也同其他人一樣,是覺得蘭奕臻將蘭奕歡帶回東宮,是另有用意。
蘭奕臻一抬眼:“母後覺得,兒臣把蘭奕歡接到東宮,能算計什麼?”
戚皇後眯起了細長的鳳眼,說道:“我不想耗費時間猜測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今天叫你過來,隻是為了告訴你,儘早把蘭奕歡送回到齊妃那裡去。如果你不這樣做,那麼我會親自為你解決這個麻煩。”
蘭奕臻的心中掠過一絲冷意。
他知道戚皇後會把他叫過來,並說了這樣一番話,其實是“為他好”,就像從小到大每一時的栽培與教導。
但這種“好”實在讓人難以感受到是出於母親對孩子的愛,而更像是在培養一件合乎心意的工具。
她永遠這麼的強勢武斷,也從來不去試圖理解彆人,也不懂得真正的關心。
“說完了?”蘭奕臻道,“好,母後的話,兒子聽見了。”
他從容地站起身來,用平視的目光看著戚皇後:“但這件事,您不能插手。”
戚皇後的神色陡然變得嚴厲,蘭奕臻卻不為所動,繼續說道:“因為,孤不喜歡任何人乾涉孤的決定,希望母後知曉。”
蘭奕臻的語氣讓戚皇後微微眯起眼睛:“你現在真是長大了。”
蘭奕臻冷靜地說:“是,人總在長大……也總在變老。”
說完之後,他便行了一禮,轉身除了皇後的宮殿。
蘭奕臻一走,旁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不免鬆了一口氣——這母子兩人每次見麵都不歡而散,雙方的那股氣場都實在是太嚇人了,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戚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走上前去,低著頭為她換了一杯酒,低垂的目光瞥到,在太子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外的時候,戚皇後拿著杯盞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已經在這裡侍奉多年,心裡清楚,皇後娘娘不是不關心太子殿下的,隻是她的性格確實有強勢偏執的一麵,掌控欲極強,又從來不會表達罷了。
偏生太子也是個冷性子,兩個同樣剛硬的人,中間又沒有任何的緩和劑,自然總是難免衝突。
或許越是相像,越是不能理解彼此吧。
如果他們之間還有位性格稍微柔和一些的親人從中調停,或許還能好一些,可是皇上見了皇後就像學堂的學生瞧見夫子,每回都嚇得戰戰兢兢,皇後自己也沒有另外的兒女,這也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