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可奈星前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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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聞大師被按在地上,掙紮著把什麼都說了出來。

經此一事,不光他這位國師被徹底拆穿,齊延那些陰謀也完全暴露於人前。

人們越聽越是驚訝,方知齊家為了對付太子,已經不擇手段到了這種地步。

更有甚者,齊塒和蘭奕歡乃是同樣生辰,齊延為了不讓齊家人受難,還是選擇了犧牲蘭奕歡來收買敬聞,簡直是其心可誅。

聽著事情的經過,皇上的臉色不斷變幻著。

這位沉迷道術的帝王很少發威,此時,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地看著他,齊貴妃和五皇子早已隨之跪地請罪。

良久,才聽皇上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查。”

“太子調度大理寺和刑部,給朕好好地徹查此案,朕倒要看看……朕倒要看看,朕愛重的這些人,到底都是什麼東西!”

這一場法事,暴露出了敬聞和齊延所做過的一切,他們都是正平帝十分寵信之人,沒想到竟然都如此的品德敗壞,滿腹算計,讓正平帝驚怒的同時,也感到顏麵掃地。

皇上難得發威,侍衛們聽令,將敬聞和齊延一起帶了下去。

齊延不久之前還在得意洋洋地等著蘭奕臻完蛋,一轉眼就被太子反算計了一手,瞬間淪為階下囚,他的慌張驚恐不下於敬聞,拚命求饒,又叫著齊貴妃和五皇子呼救。

“貴妃娘娘!五殿下!你們、你們快幫我說句話啊!”

五皇子看著齊延被拖了出去,滿心的震駭。

他一直以為自己重活一世,看得比旁人透,知道的也都比旁人多,可如今看著這個自己最熟悉的舅舅,卻好像從未見過一樣。

不能置信,也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幻?

他想說兩句什麼,整個人卻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動彈不得,恍惚間,眼前竟好似出現了一幕之前從未見過的場景。

禦書房中。

蘭奕歡穿著明黃色的衣袍坐在上首,青年模樣,俊美絕倫的容色中帶著幾l分病氣,不知道為了什麼,要處置齊延。

他站出來阻止,兄弟二人因此發生爭執。

蘭奕歡冷聲道:“你不能因為他是你舅舅,就一味偏頗回護,你可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五皇子心中也是一股不明不白的怒火,他看不慣弟弟高高在上的模樣,也接受不了蘭奕歡眼中的責怪和疏離。

那個喜歡滿眼崇拜跟在他身後的小孩子,去哪裡了呢?

於是五皇子反唇相譏:“臣不光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連陛下也快要認不出來了!難道你坐上了這個位置,也變得心如鐵石了嗎?你敢不敢照著鏡子看一看你現在的模樣……”

他重重地說道:“滿眼的冷漠與算計!”

隨著他的這句話,蘭奕歡的身形突然在五皇子麵前如水霧一般散去了,天外悠悠地

飄來一陣喪鐘聲。

他茫然四顧,結果赫然發現,自己還是在那處法壇之外,同母親一起跪在父親麵前,冷汗已經浸透了衣服。

是何處而來的喪鐘聲?齊延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前世與今生的一切,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在正平帝不注意的時候,五皇子突然站了起來,身子晃了晃才站穩,然後他就這樣轉身朝著齊延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當時十分混亂,就連齊貴妃都沒有發現跪在自己身後的兒子突然轉頭跑了,她心亂如麻,忍不住顫聲說道:“陛下……”

方才敬聞大師當場裸/奔的時候,在場的女眷們就或回避,或掩麵了,齊貴妃嫌惡地退到了屏風後麵,中間有一段經過沒有看到,再出來時,就是聽說此事竟然是齊延所指使。

——還有,齊延送蘭奕歡去護國寺,竟然不僅僅是像他同自己說的那樣,因為護國寺條件不好,不想齊塒去遭罪。

而是,而是……

這麼齷齪的事,齊貴妃簡直連想都沒想過,僅僅是想到敬聞剛才那副猥瑣的樣子,她就覺得自己要吐了。

就算齊延是自己的二哥,他也不能瞞著自己擅自做出這種主張啊!

怎麼可以這樣!

上一次齊塒打翻八皇子的硯台之後,汙蔑了蘭奕歡,其實齊貴妃心裡就隱隱有些不舒服,但是她對齊塒一向寬縱寵愛,便沒有深究。

這時候再想到此事,讓齊貴妃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雖然蘭奕歡是皇子,但齊家上下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過,隻認為他是一顆可以隨意使用擺布的棋子。

她知道的是這些,平日裡不知道的時候,蘭奕歡肯定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慢待。

但她以前,沒有在意過。

不光齊貴妃自己這麼想,更重要的是,周圍的其他人也這麼想。

一切都與上一世的走向不同了。

上一世甚至在蘭奕歡登基前期的時候,還有不少的大臣們勸說他,要重視禮法,奉行孝道,多多敬重太後。

而如今,蘭奕歡一直住在東宮,他會到那裡去的原因傳來傳去,也幾l乎都已人儘皆知。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知道,當初齊貴妃就因為偏心齊塒而把蘭奕歡訓斥的激憤吐血,此時再出了這樁事,都不禁十分同情蘭奕歡。

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貴為皇子又怎麼樣,小小的年紀就要被自己的親人犧牲,等他長大明白了,該是多麼的寒心。

再說,就算對一個全無關係的小孩,也不能乾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呀!

有幾l名年紀較大,輩分也高的宗室婦人敢說話,甚至悄悄地詢問蘭奕歡:“七殿下,你在護國寺裡,沒有……沒有受到什麼欺負吧?剛才為什麼要跟你二舅舅說,國師是壞人呢?”

蘭奕歡道:“因為有一回他把我和韓直關在屋子裡,要打我們,幸虧山上著火了,我就拉著韓直跑了。我們明明沒有做錯事,他就要打人,當然是壞人了。”

其實當時的情況是敬聞先把韓直單獨關在了屋子裡,但蘭奕歡怕這樣說會讓人對韓直生出一些不好的臆測,那家夥嘴又笨,不會解釋,所以把自己也算了進去。

孩子的話天真無邪,其他人卻一聽就明白了內情,心中都暗想,這火真是來得及時,果然是有福氣的孩子,上天保佑。

可是看著蘭奕歡那懵懵懂懂的樣子,又讓人覺得心酸。

這麼可愛的孩子,居然有人不偏著他,剛才他還去拽他舅舅,怕齊延被敬聞給傷了呢,卻不知道他的舅舅一心想害他。

有兩個老王妃幾l乎都要掉眼淚了,摸著蘭奕歡的頭發問:“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你先前怎麼不說呀?”

韓太傅也在旁邊,聽到了這句話,隻覺得老臉火辣辣的,接口道:“此事七殿下和直兒都和我說過了,但我當時以為他們淘氣,沒有相信,還訓斥了他們。誰知這賊僧竟如此無恥,不僅對孩子們起了壞心,有一回還試圖調戲老夫!”

眾人一聽他的話,更是大驚失色:“他竟癲狂至此?!”

韓太傅也是義憤填膺:“是啊,他還說老夫嬌媚呢!幸虧老夫反抗及時,才沒有讓這歹人得逞。”

韓太傅說的話,是不會有人懷疑的。

看著他如橘子皮一般的老臉,再聯想到“嬌媚”二字,旁邊的達官貴人們胃裡都是一陣劇烈翻騰。

“這個敬聞,可當真是裝的好啊,竟然絲毫沒有讓人看出來,他是個這樣的貨色。”

“老的小的都要,可怕至斯!”

“是啊是啊,居然連太傅都不放過,何等癲狂?!”

“當初我還送過要把我們家寧兒送到他那裡靜一靜心的打算,幸虧後來還是沒有舍得。沒想到齊貴妃偏心至此……”

“真狠啊……而且這樣一來,見到齊家這麼多麻煩事,隻怕太子也不願意繼續照顧七殿下了吧……”

齊貴妃縱使聽不清這些小聲的議論,也能感覺到人們的神情充滿了對自己的責怪。

她心中一時茫然,想過去看看蘭奕歡,彆人卻都防備地看著她,好像生怕蘭奕歡又被說吐了血。

齊貴妃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有很久很久,甚至沒能跟小兒子說上一句話了。

蘭奕歡在東宮一直不肯回來的這陣子,看到太子和皇後是如何待他的,齊貴妃有時候也依稀覺得,自己的偏心似乎表現的是有些太明顯了。

可從蘭奕歡小的時候,她就一直是這樣的,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以為小孩子不會在意這些,她以為蘭奕歡天生心大,不記仇,也不會傷心,直到此時恍然回首,才發現,竟已母子離心,越行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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