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黃雀得飛飛(1 / 2)

這好像是打出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對他說“新年快樂”這四個字。

三皇子一下子愣住了。

但見他一動不動,心情正好的蘭奕歡隨即就撲到了他的床前,抓著他的被子說道:“三哥三哥,你睡了嗎?!你醒一醒!怎麼這麼早就睡呀?今天是大年三十呀!”

“……”

被這小家夥一撲一晃,一下子勾起了在護國寺裡難受的要死還被迫唱歌的不堪回憶,三皇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蘭奕歡,又是你!”

蘭奕歡高高興興地說:“是我呀,開心嗎?我來找你玩了!三哥,你快起來換衣服吧,咱們一起去守歲,我那還有點心,還有甜湯,你吃晚飯了嗎?你過去一起吃!”

三皇子被吵得腦殼疼,猛地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一下伸手,捏住了蘭奕歡的嘴。

蘭奕歡眨眨眼睛:“呃……”

三皇子把蘭奕歡拎起來,放到離自己最遠的床角處。

他上回看見太子這麼乾了一回,發現這招還挺好用的。

上回蘭奕歡假裝沒坐穩椅子,他差點上去扶,那叫身體本能,並非本心所想,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三皇子冷冷地說:“不可能沒人陪你過年吧?你來找我乾什麼?”

蘭奕歡道:“多個人多份熱鬨嘛。你難道不過年嗎?”

三皇子道:“你不會以為你來邀請我,我會很高興吧?我告訴你,你們那些所謂的熱鬨,我一點也不稀罕,所以用不著你來施舍我。你走吧,我要休息了,下次這種事情不用來叫我。”

他拍拍蘭奕歡的臉:“……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或者,誰讓你來的。”

蘭奕歡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也十分清澈,就像是什麼小動物,看起來有幾分純真,幾分疑惑。

可是三皇子心如鐵石,才不會被他迷惑。

他知道蘭奕歡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生活在皇宮中的孩子沒有一個是完全單純的,當時在火場中對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個弟弟也有著和自己相似的靈魂。

瘋狂,大膽,執拗,為了要達成的目的,不擇手段,不顧一切。

他也恢複了皇子待遇,以後跟所有人都是競爭對手了。

三皇子淡淡地說:“快走,我要睡了。”

他這句話的話音剛落,外麵忽然傳來了幾聲低語,好像有什麼人路過他的窗前,緊接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順著窗子飄進了屋裡。

——外麵的人端著吃的,是飯味。

三皇子吃過晚飯了,可飯裡被克扣的沒多少油水,他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此時聞到這股香味,肚子忍不住咕嚕嚕叫了一聲。

這聲音分外清晰,本來一幅冷酷神情的三皇子猛然漲紅了臉,簡直是羞憤欲死。

真是丟人!為什麼每次都是在這個小屁孩跟前出醜?如果不是礙於身份,他這回都恨不得把蘭奕歡給滅口。

好在蘭奕歡倒是挺識趣的,什麼都沒說,乾咳了一聲,從三皇子的床上跳下來跑了。

屋子重新變得空空蕩蕩,外麵有隻煙花飛上了天空,襯得整個黑暗的天幕都是絢爛的顏色,帶著種盛世太平闔家團圓的喜悅。

屋外,是世間最繁華的地方,屋內,一片黑暗寂靜。

三皇子一聲不吭,重新拉起被子,躺了下去。

但這回他的睡意好像都被攪和沒了,來回翻了幾個身也沒睡著,突然聽見外麵的門又被敲響,隨即推開。

三皇子:“……你怎麼又來了!”

來找他的除了蘭奕歡不可能會有彆人,結果三皇子一轉頭,就發現小孩手裡竟小心翼翼地捧了一個比他臉都大的碗,踮起腳,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蘭奕歡放下碗之後,又轉身跑了出去,過了會把醋和筷子也給拿來了,濃鬱的香氣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

蘭奕歡說:“這是我自己包的,請你吃。”

三皇子道:“你給我——”

結果後麵的“拿走”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蘭奕歡就顛顛地走了,硬是讓他的話噎在了喉嚨裡。

三皇子在床上坐了很久,才慢吞吞地下床,點亮了油燈。

他看見桌上碗裡的餃子白白胖胖,麵皮上泛著瑩潤的光澤,一看就是用料極佳,隻是每個餃子都長得歪瓜裂棗,跟鬼一樣,聯想到蘭奕歡說是自己包的,就不難理解它們為什麼都是這副尊容了。

沒露餡就是萬幸。

三皇子提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也沒蘸醋,泄憤似的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眼看吃到了最後一個,他猛然感到自己的牙被崩了一下,差點給硌掉了。

三皇子倒吸一口涼氣,發現自己進化了,心裡竟不覺得有多意外。

這祖宗根本就是克他,給他的東西不吃出點什麼事來,他還覺得心裡不踏實呢。

結果扒拉開餃子一看,裡麵是枚銅錢。

福錢福錢,過年能在餃子裡吃出銅錢,就是來年會平安有福的意思。

這是三皇子第一次吃出錢來。

他一直覺得他是一個無福之人,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輪不上他。

可是,可是……

他用筷子戳了下那枚銅錢,終究慢慢地拿了起來,用帕子一點點擦乾淨。

這麵,外麵傳來一陣響徹皇宮的鐘聲。

三皇子向窗外望去——新的一年,終於來到了。

*

可是與東宮不同,這一年的臨華宮,卻是分外的冷清。

齊延不久之前剛剛定罪,前來臨華宮串門拜年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蘭奕歡又不在,就連下人們都戰戰兢兢,屏息凝神的。

齊貴妃和五皇子就在這種氣氛下一塊草草地吃了頓飯,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齊貴妃穿過回廊向著自己的寢殿走去,忽然停下腳步,皺眉道:“王貴呢?他是怎麼布置的,這宮殿怎

麼暗沉沉的?”

被點到的王公公連忙上前,躬身道:“娘娘恕罪。是往年七殿下喜歡花燈,五殿下也都讓人從宮外買進來一批掛著。今年七殿下不在,節前采買的時候就沒準備這些……是奴才疏忽了,奴才現在派人去買。”

齊貴妃默了一默,淡淡地說道:“不必了。”

她這時候倒想起來了,蘭奕歡特彆喜歡過年,她有的時候都不理解這個孩子怎麼就這麼愛熱鬨,喜歡大家湊在一處,喜歡到處都亮亮堂堂的,還喜歡腳前腳後到處跟著她,陪她招待客人。

她有的時候嫌麻煩,問蘭奕歡:“你就不能自己去玩一會嗎?沒看到有哪個孩子都這麼大了,還天天跟在娘身邊的。”

蘭奕歡說:“可是過年會放炮,我怕娘害怕嘛。”

齊貴妃嗤笑:“明明是你自己怕吧。你跟著就能保護我了?”

蘭奕歡認真地點頭,拍拍小胸脯。

怎麼就是少了個人而已,就顯得這宮殿裡這麼曠。

明明本來就是個多餘的人而已。

到了初一下午的時候,齊塒來了,齊貴妃才算高興了一些。

齊家也不是沒有其他的孩子,但唯有齊塒獨得貴妃的喜愛,因此每年過年都是在家裡過一半,來宮中過一半,把臨華宮當成自己的家一般。

自從國師的事出了之後,人人都知道齊延是為了不讓齊塒去冒險,竟選擇攛掇皇上送蘭奕歡去護國寺,各種難聽的議論嘲笑都有,齊塒便也有日子沒進宮了。

他年紀還小,平素威風慣了,這些日子屢受打擊,人人都笑話他,瞧不起他,看上去蔫巴了不少。

齊貴妃見到他這樣不免心疼,連忙把齊塒拉到自己身邊打量許久,又給他包了過年的紅封,賞賜了很多小玩意,才把齊塒給哄得喜笑顏開了。

他靠在齊貴妃的懷裡問道:“姑姑,能不能讓表哥帶我出宮去玩玩啊?”

五皇子自從聽說了蘭奕歡的身世,簡直就像丟了魂一樣,現在還沒緩過勁來,齊貴妃也不想打擾他,說道:“你五哥最近有點事忙。”

說完之後,她又想起了什麼,說道:“塒兒,這樣吧,這大過年的,你一叔一個人在牢裡,連頓餃子都吃不上,正好你來了,不如你過去給他送一些咱們宮裡的餃子吧?”

齊貴妃這樣說,一方麵是按照規矩,進了天牢之後,唯有齊家的男丁可以去探望齊延,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齊延平素對齊塒很好,他自己的孩子還小,齊貴妃就想讓他看看這個侄子,過年有人陪著,也算是個慰藉。

可誰知說完之後,剛剛還期待出宮的齊塒臉上頓時色變,連連搖頭。

他說道:“可是那裡好遠的,聽說裡麵還死過很多人,姑姑,我、我害怕。”

齊貴妃沒想到他會那麼說,不禁怔了怔,那一瞬間,心裡竟是先閃過了一個念頭——

如果在這裡的是蘭奕歡,一定不會這麼說,說不定他還會主動惦記著過年了,要給一舅送餃子吃。

她原來從不會這樣想,但就是因為蘭奕歡走了,直接和間接的原因全都跟齊塒有關,齊貴妃才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她立刻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好聲好氣地說道:“不用怕呀,有侍衛在外麵保護你的。難道你不想一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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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了好半天,齊塒才猶豫著答應了。

可一進了天牢的門,他還是後悔了,不光這裡的環境陰森可怖,往日那個熟悉的一叔也讓他幾乎認不出了。

齊延披頭散發,滿身臭氣,身上還有傷,一見到齊塒,他就發瘋一樣地撲上來,厲聲質問他,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被救出去。

這樣子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一叔,一叔,我不知道啊!”

齊塒嚇得幾乎要哭了,連聲喊道:“一叔彆嚇我,是姑姑讓我來送餃子的,姑姑沒說這些!”

“她沒說?為什麼不說,難道我一心為她的兒子打算,她卻要放棄我了不成!”

幾十個日夜的痛苦和焦灼之下,齊延的精神早已變得無比狂躁,急怒之下,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翻身撲到牢房的角落裡,將那裡堆著的幾塊碎石扔開,竟從地下翻出了一支紅寶石的釵子。

這是他關進來的第一天藏在那裡的,因此才沒讓獄卒搜走。

“你拿著這個回去給齊茵看,告訴她,我再給她半個月,讓她把我弄出去,否則就魚死網破!彆怪我把什麼都說出去,讓她完蛋!”

他把齊塒揪到自己麵前瞪著他,那充血的眼珠幾乎要貼在了齊塒的臉上,陰惻惻地說:“連你也必死無疑!”

齊塒哪裡見過這樣的齊延,整個人都慌了神,根本沒顧上聽他說什麼,嚇得又哭又扭,想要掙脫開來。

掙紮間,他的腦門猛地磕在了齊延的下巴上。

齊延吃痛,下意識地將頭向後一仰,整個人沒保持住平衡,就仰天倒了下去。

“砰”地一聲,塵土四起,齊塒摔在了齊延身上,嚇得手腳並用滾下來,齊延卻沒再抓住他,而是身體在地麵上劇烈地抽搐起來,兩隻眼睛直往上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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