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如鏡寫珠胎(1 / 2)

蘭奕歡見酒坊外麵的窗下堆著不少箱子雜物,應該是後麵戲班子表演用的服裝道具,他便藏身在裡麵,借著遮擋站在窗下,想聽鄧子墨和五皇子說什麼。

——聽不清。

【滴!】

正在這時,係統忽然響了一聲:【“前世未知的秘密”掉落,觸發輔助道具“竊聽之耳”。】

蘭奕歡沒想到係統裡還有這樣的東西,微怔之間,已聽見五皇子和鄧子墨的聲音就清晰地透過牆傳來。

杯盤響動,仿佛是鄧子墨在倒酒的聲音,緊接著,他笑吟吟地說:“五殿下,何必總是用這種防備的眼神看著臣呢?您要是真不相信我說的話,就不會跟我過來了。”

五皇子帶著嘲諷輕笑一聲,道:“我確實好奇鄧狀元的底牌。”

鄧子墨道:“如殿下所見。今日帶您進來,方才那幾位與我們打招呼的人,或是達剌頗有名望的富商,或是那裡王族的嫡支,都有著不小的影響力。而我在達剌習武數年,與他們關係匪淺……”

蘭奕歡揚了揚眉梢,記得是有這麼回事,鄧子墨是個孤兒,十歲左右便輾轉到了達剌,拜師學藝,在那裡的交遊很廣闊。

五皇子:“所以?”

鄧子墨道:“如果殿下有心,這些人都可以來支持殿下……與太子相爭。”

鄧子墨這人真是夠可以的,上輩子挑動蘭奕歡跟太子爭,這輩子挑撥五皇子跟太子爭。

他到底是想要政治投機,還是單純跟太子有仇?

蘭奕歡等待著五皇子的答案。

五皇子聽了之後,稍稍一默,然後哈哈大笑。

“嗒”地一聲,是他隨手將筷子扔在了桌麵上,漫不經心地道:“沒這個必要。我承認我有野心,但生在皇家,誰又不想青史留名?我身為皇子,見識比你多,人脈比你廣,對手是我的兄弟,裁決的是我的父親——”

“而你。”

他嘲諷地看著鄧子墨:“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向我許諾?就憑你一句‘交情匪淺’就可以當做籌碼了嗎?彆不是沒娶到公主失心瘋了,就來我這裡空手套白狼吧!”

雖然跟五皇子之間諸多矛盾,但聽了他的話之後,蘭奕歡還是忍不住地想笑。

他這個五哥啊,對敵對友說話都一向嘴毒,揭人專揭短,但確實是那麼個道理。

鄧子墨也不是普通人,聽了他的話不急不惱,說道:“我確實還有其他籌碼。”

五皇子冷笑道:“哦?抱歉,沒興趣。”

然後蘭奕歡就沒再聽到鄧子墨說話,但據他推斷,鄧子墨應該是沾水在桌子上寫了字,要不就是用了什麼神情手勢上的暗示。

這招他也玩過,主要是顯得很有派頭很能給人壓力。

果然,五皇子沉默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他冷冷地說:“你放肆。竟然在我的麵前這樣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

鄧子墨慢

慢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笑道:“是嗎,殿下不信?那若七殿下當真是齊貴妃的親生兒子,殿下的親弟弟,你們又為什麼放任他在東宮住了這麼多年呢?”

房內,房外。

蘭奕勝和蘭奕歡兩兄弟的呼吸同時都停住了。

隻不過蘭奕歡是純然的震驚,而五皇子則是因為被說出心中的秘密而殺機暴起。

“哪個親生母親舍得將自己的孩子送到敬聞那樣的人手裡?哪個親生母親對待兩名孩子的態度天差地彆?哪個親生母親,寵愛侄子勝過親子?”

隨著鄧子墨一句接一句的逼問,蘭奕歡也仿佛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急,幾乎是“咚咚”地撞擊著胸膛。

直到感覺到疼痛,他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的手不知不覺地越攥越緊,將旁邊板子上的一塊凸出的銅片紮入到掌心中了。

而房中,鄧子墨的話還沒說完。

“更奇怪的是,齊塒和七殿下這對表兄弟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鄧子墨歎了口氣,用一種遺憾中壓抑著愉快的微妙語調說道:“天底下當真有這樣的巧合嗎?”

多年前,聽到齊貴妃親口對自己說出蘭奕歡不是他的親弟弟之後,五皇子便一直隱藏著這個秘密,誰也沒有提起過。

冒充皇嗣,混淆皇家血脈,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嚴重了,涉及到的又都是他的親人,五皇子經過暗中監視調查,確認此事應當確實沒有被泄露出去之後,便就此閉口不提,隻當從未發生過。

他有時候也會自嘲地想,不知道今生會不會重複前世的老路,最後竟會還是蘭奕歡出人意料地登基,如果他把這件事說出去,就會徹底杜絕這種可能性了。

如果是上輩子,他很難確定自己會不會這樣做。

但今生,他隻想堂堂正正地爭一回。

而此時此刻,這麼多年隱藏的心事被鄧子墨一一道破,短暫的震驚之下,五皇子反倒平靜下來。

他知道對方的意思。

當年他問齊貴妃,為什麼要把蘭奕歡抱進宮來,齊貴妃說是為了假孕爭寵,五皇子一直半信半疑。

而齊塒可能才是齊貴妃的親生兒子,這種可能性他也不是沒想過,但說不通。

一個男孩,身體又沒有任何缺陷,齊塒跟蘭奕歡又有什麼差彆,要讓齊貴妃把他換到宮外去?

這鄧子墨野心勃勃,目的叵測,說話半真半假,旨在擾亂他的判斷,甚至試探他,不可儘信。

五皇子冷冷地道:“你到底想要什麼,直說吧。”

見他短暫的震怒之後就迅速保持了冷靜,鄧子墨對著五皇子豎了個大拇指,悠悠地笑著說:

“我和殿下不同,我隻是個庸人,想要的,無非功名利祿、權勢財富……從龍之功而已。太子花團錦簇,已經有了那麼多忠心追隨的人,我就算去了,也是錦上添花,哪有出頭之日呢?但在殿下您這,就不一樣了。”

五皇子一頓。

蘭奕歡將銅片從掌心

中拔出來,麵無表情地扔到地上。

他覺得渾身出了一層虛汗,不是因為疼,是因為鄧子墨的這番話。

正在此時,卻忽聽鑼鼓一聲響,卻是後麵那處戲班子曲終人散。

有個小廝匆匆跑到蘭奕歡這邊來,想要收拾裝道具的箱子,結果正好看見蘭奕歡靠在箱子旁邊的陰影處,不由嚇了一跳,“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蘭奕歡聽他一叫,心裡就知道不好,但要攔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屋內兩人都是武藝精湛,一聽便同時喝道:“什麼人!”

蘭奕歡當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今天絕對不能讓五皇子和鄧子墨知道他聽見了這番話,否則後患無窮。

到底是多年帝王磨練出來的,能坐穩那個位置,心智絕非等閒之人。

蘭奕歡雖然心神恍惚,但機警不減,那個刹那間權衡利弊,竟然不逃,反而反手扯下袍擺,將臉一蒙,跟著飛身而起,用肩膀撞開窗子,竟然直接撲進了房中。

“唰!”

他回手之際,已經從袖中摸出了一柄匕首,鋒刃出鞘,寒光四射,又狠又快地朝著五皇子刺去。

若是此時有第四人在場,看見了蘭奕歡這一招,必然要拍案叫好。

不光武功妙,智謀更妙。

此刻的緊急形勢之下,蘭奕歡要跑是很難能跑得掉了,反而有可能在五皇子和鄧子墨的夾擊之下讓自己陷入被動。

但是他此刻這一刺,立刻就會被人當成前來刺殺五皇子的刺客。

在五皇子和鄧子墨兩人還互不信任的情況下,五皇子難免會懷疑這是鄧子墨的安排,如此一來,隱瞞了蘭奕歡身份的同時還挑撥了兩人關係,可謂一箭雙雕。

為求真實,蘭奕歡當真半點沒手軟,他知道五哥還不至於被這麼一下就給宰了,若是受傷了……那就傷了唄,反正是他疼又不是自己疼。

果然,五皇子的眼神陡然淩厲,一抬掌切向蘭奕歡的手腕,兄弟兩人快速地交換了幾招,帶著四下殺意凜凜。

幸虧他們這輩子不是一同長大的,不然蘭奕歡還得擔心對方認出自己的招式來。

身後帶起一股風,蘭奕歡感到是鄧子墨要從背後夾擊了,靈機一動,腳後跟向後一撞掀翻了桌子,自己借勢一翻,屈膝半跪在了窗台上。

他看著鄧子墨,沉著嗓子,萬般驚詫地道:“你、你居然——”

話沒說完,蘭奕歡猛然向後一倒,掉出窗戶。

鄧子墨眼疾手快,在旁邊的窗簾上一撥,簾子向著窗外卷去,纏向蘭奕歡的一隻腳,蘭奕歡一匕首斬斷,落地跑了。

而那一個瞬間,鄧子墨陡然感到一股烈火焚身般的劇痛,眼前仿佛瞬間閃過無數畫麵,讓他動作一滯,蘭奕歡已經消失在了窗外。

五皇子深深看了鄧子墨一眼,眼神中帶著冷意。

那疼痛來得快去的也快,對上五皇子的目光,鄧子墨也是服了。

他沒想到這刺客心眼還挺多,這種狀

況之下還不忘栽贓自己,如此一來,雖什麼具體的指控都沒說,但無聲勝有聲,真仿佛他們勾結了似的。

不過……剛才那種感覺,是怎麼回事?

好在五皇子不是個沒有頭腦的人,不管心裡疑慮有多少,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抓人,因此隻道:“追!”

蘭奕歡在逃跑的路上,順手撿了件地下扔著的大紅色戲服,抱著狂奔出了地下的夜市,憑著對得仙樓的熟悉,一路東躲西藏上了二樓。

直到這時,身後的人才總算被暫時甩掉了,蘭奕歡這才迅速把那件戲服披在身上,換裝完畢,從走廊的窗戶處跳了出去。

下麵是一處窄窄的小巷,蘭奕歡快步疾走出了小巷,百忙之中低頭一看,頓時滿臉黑線。

原來他剛才匆忙之下扯來穿在身上的那件戲袍,竟是一件女子的嫁衣。

因為這嫁衣裡麵還要套不少內襯,本來就十分寬大,再加上蘭奕歡是少年人的身形,他穿在身上還居然還有點肥。

離譜!這一天實在是太離譜了!

左右穿都穿了,還是逃跑要緊,蘭奕歡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

他想起上回鄧子墨把自己認成女子的事,索性將頭上的發簪一拔,滿頭的黑發頓時如瀑布般垂落,這樣就像的多了。

蘭奕歡這才走出了小巷,想著他如果這幅樣子在大街上狂奔,有失淑女風範還是次要的,如果被當成了女鬼嚇著誰會不會就不太好了。

正猶豫間,忽然就看見一輛馬車從前麵駛了過來。

蘭奕歡的目光掃過馬車,雙眼頓時一亮,心道,這可真是瞌睡來了枕頭。

——馬車是三皇子的。

雖然上麵沒有皇子的標識,但大家前世今生都這麼熟,蘭奕歡當然一眼就能認出,這絕對是他三哥專屬。

素色暗金紋的車帳,烏紅木的軾軸,矜持中又透出一股風騷,彆人坐馬車坐不出來這個調調。

於是,蘭奕歡直接衝到了車前,掐著聲音說道:“夫君,你可不能始亂終棄呀!”

旁邊的侍衛們剛要抓刺客,就被這一聲過於淒厲的喊叫震得抖了抖。

兩匹馬和馬車也跟著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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