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奕歡捂住自己的腦門,怔了片刻,覺得他站在這裡衝自己的哥哥發傻,可真是中了邪了。
於是,他也報複似的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下蘭奕臻的肩,說道:“你才是笨蛋呢!我現在過得還不夠肆意嗎?要什麼有什麼,想乾什麼乾什麼。”
蘭奕臻心中有幾分忐忑的甜蜜,也有幾分悸動的悵然。
他剛才竟然掠過一個瘋狂的念頭,他要以情人的身份,把蘭奕歡緊緊抱進懷裡,親吻愛撫,叫他再不會有任何的懷疑顧慮。
可他怕這個念頭會嚇到蘭奕歡,隻微笑道:“我隻是覺得,你為彆人考慮的太多了,卻永遠不先考慮自己。小七,不要拘束自己,我這個太子沒什麼彆的用處,還想等著你替我耀武揚威呢。”
蘭奕歡笑了笑,伸了個懶腰,說道:“好。”
兩人重新往前走,他雙手交疊抱在腦後,一邊走一邊看向遠方的星空。
肆意妄為嗎?
他曾經還真是這樣一個人,但時間過去的太久,蘭奕歡就忘記了這種感覺是什麼樣子了。
一開始剛坐上皇位時,他確實覺得處處都是束縛,連吃什麼喝什麼都有人要管,很不自在,心裡十分向往的就是能夠不受拘束,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但是當他真的坐穩了那個位置,沒有任何人能夠控製他、對抗他之後,蘭奕歡突然又覺得,什麼都沒意思起來。
以前很想做的那些事,做一做,也不覺得太快樂了。
他的心好像已經麻木。
“二哥。”
蘭奕歡突然叫了蘭奕臻一聲。
“嗯?”
蘭奕歡故意做思考狀:“你說,母後生你的時候吃了什麼,你怎麼這麼好呢?”
蘭奕臻深深地凝視著他,然後笑了起來:“誰讓某人成天疑神疑鬼,擔心跟我沒有血緣關係,我就會變了。這樣叫我含冤莫白,還不得趕緊在我們七殿下跟前表現表現?”
蘭奕歡拍拍他肩膀,兄弟兩人一起大笑,這個時候,營帳也已經到了。
*
兩人不住在一塊,各回各的帳篷。
蘭奕臻本來還想送蘭奕歡回去,被蘭奕歡笑著回身推他的背,把他推著自己的住處走了幾步,硬是沒讓蘭奕臻送,揮了揮手道:“走了!”
蘭奕歡在夜色中走出去了一段,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見蘭奕臻的大帳浸沒在黑暗中,顯得甚為靜謐,有伺候的太監垂首走了進去。
門簾放下去,微微晃動,蘭奕歡便轉身走了。
蘭奕臻回去之後,原本習慣性地想再批一會折子,但筆都提起來了,眼前奏章上的字跡卻怎麼都看不進心裡麵去,腦海中隻是翻來覆去想著今天跟蘭奕歡有關的這幾件事。
從小看著這個弟弟長大,蘭奕臻對蘭奕歡不光有愛慕者那一份眷戀的心意,也有屬於兄長的擔心和保護欲。
明知道蘭奕歡自小早慧又招人喜歡,行事極有分寸,其實用
不著他操心,可蘭奕臻還是忍不住事事都想關切一番。
既想要順著他的意思,又擔心他受到傷害,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管的太多了。
蘭奕臻曾無意中聽到一些勳貴子弟湊在一塊議論,抱怨家中父母管頭管腳,十分招人煩,因而不免反思自己,時時說完了話又後悔,擔心蘭奕歡聽著不高興。
畢竟,他們差了八歲,自己……又向來是個無趣的人。
夜色漸深,蘭奕臻知道自己今天這折子是彆想再批下去了,明日還有射獵活動,也不能太晚休息。
他索性便起身出了大帳,令下人準備沐浴之物,打算洗個澡後就睡下。
這裡地氣溫暖,多有天然的溫泉,其中有一處是專門供蘭奕臻使用的,周圍也特意搭建了帳篷,將泉水封在裡麵。
下人把乾淨的衣服、巾帕以及澡豆放在一邊,就退了出去,蘭奕臻脫去外衣,正要再去解中衣的帶子,忽然簾子一動,一名宮女走了進來。
蘭奕臻皺眉道:“誰準你進來的?出去。”
那名宮女一怔,道:“殿下,奴婢是來伺候您沐浴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說話的時候迅速抬起頭來,瞟了蘭奕臻一眼,相貌竟然美的驚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更有種楚楚可憐之態。
蘭奕臻沐浴從來不喜有人在跟前,麵對這副美色,他更是連神情都沒變上半點,冷冷地說:“你還需要孤重複第二遍?”
宮女的臉上短暫地閃過一抹錯愕,然後麵露惶恐之色,連忙跪了下去。
她向前膝行兩步上前,顫聲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皇後娘娘派奴婢過來的。如果今日殿下把奴婢給趕了出去,娘娘一定會覺得奴婢沒有伺候好,還請殿下開恩啊!”
說到“開恩啊”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將身子前傾,似乎要伏地給蘭奕臻磕頭。
蘭奕臻目光定定地瞧著她,似為其所迷。
而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這宮女的額頭就要觸地,她的手忽然往旁邊的溫泉池水裡一伸,撩起一捧水潑向蘭奕臻麵門。
同時,她也跟著飛身而起,轉眼間手中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朝著蘭奕臻當胸刺去!
這一連串的招式簡直讓人猝不及防,求饒迷惑人心,潑水阻擋視線,緊接著拔刀殺招畢出,竟是誓要將蘭奕臻置之死地!
但刀尖尚未及體,那隻手就被人給淩空攥住了。
宮女詫異地瞪大眼睛,看見蘭奕臻冷峻而毫未動容的臉。
水珠一滴滴順著俊美的輪廓滑落下來,蘭奕臻的五指隨即用勁一收,“哢嚓”一聲響,他竟然生生把宮女的手腕給掰斷了。
劇痛之下,宮女正欲慘叫,蘭奕臻單膝一跪,手拎著她的後頸,以一個極利落的動作,俯身將宮女的頭壓入了旁邊的溫泉中,不讓她傳出去半點聲音。
對方渾身抽搐,喊不出來了,蘭奕臻才將她的頭拎出來,平靜地問道:“誰派你來的?”
宮女不再掩飾,眼中滿是恨意,另一隻手向著蘭奕臻
喉嚨處劃去,指尖綠光閃閃,竟彈出一排淬了毒的尖針!
蘭奕臻眼疾手快地抓住,將她的另一隻手腕也掰斷了,沉聲道:“你是聖心會的人。”
聖心會是從前朝就遺留下來的一個邪/教,經常作惡,之前有幾年曾經猖獗一時,觸怒了太子,於是蘭奕臻下了大力氣整治。
他雷霆手段,拚著財政受損也要永遠後患,得仙樓就是那個時候差點維持不下去,被蘭奕歡給買下來的。
好在後麵成效頗好,聖心會幾處總舵被滅,徹底發展不起來了,可想而知,裡麵的教眾必定恨蘭奕臻入骨。
蘭奕臻這也不是第一次被聖心教的人刺殺了,隻是他親自動手擒拿刺客倒是第一遭,一看這標誌性的毒針,便已知道對方來曆。
那宮女兩隻手都被蘭奕臻捏斷,自知不是對手,當下牙關一緊,便想咬破口中的毒囊自儘,蘭奕臻眼疾手快,手一抬一擰,卸脫了她的下頦骨。
緊接著“當啷”一聲,有什麼東西從宮女身上掉了下來。
蘭奕臻根本沒有理會,先將對方的穴道點住,保證她動彈不得,這才撿起那樣東西,發現是一枚水滴形的玉墜。
這玉墜通體晶瑩,少見的呈水藍色,十分美麗,而它最珍貴之處還不是顏色,而是水滴之狀天然形成,可遇而不可求。
蘭奕臻這麼了解,是因為這東西就是下麵的官員獻給他的,他說私自收受如此珍寶不敬,令那名官員獻給了皇上,皇上又轉手賞了他新晉冊封的一位才人。
蘭奕臻立刻知道了這名宮女的身份。
“你是嚴才人。”
對方的身份一明確,蘭奕臻心念一動,立刻意識到了這起陰謀的前因後果。
皇上這些年來沉迷修道,不近女色,幾乎已經不怎麼來後宮了,更不用提選秀擴充宮闈。
但是正巧前一陣有人進獻了一名女子,說是天生通靈,可以幫助皇上修仙問道,一下子就打動了皇上的心,於是把她封為才人,常伴身邊。
皇上那些荒唐事,蘭奕臻從來都懶得管,因此他甚至根本就沒見過這名女子,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此人了。
不知道背後策劃這一切的究竟是何人,派她來刺殺蘭奕臻,簡直是心思縝密歹毒之極。
如果一舉刺殺成功,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不成功,她也可以反口汙蔑太子意圖強迫皇上的妃子。
若不是剛才蘭奕臻反應速度快,真讓她自儘成功了,再被人“無意”進來,“正好”碰見,那就是死無對證。
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意識到這件事之後,蘭奕臻知道自己應該立即離開,否則隻怕用不了多久,捉/奸的人就該到了。
不光如此,此時他更是感覺到一股燥熱之意從丹田間不斷湧上來,順著血液的流動遍及全身,帶來一陣陣難忍的欲/望。
蘭奕臻從跟蘭奕歡分開回到營帳中之後,沒有吃過喝過任何東西……
他的目光轉向還冒著騰騰熱氣
的溫泉。
——那就是這水。
如果剛才不是他警覺,麵對女色又有極強的定力,當真下水沐浴,一切的發展態勢隻會比此時更差。
蘭奕臻迅速將外衣重新穿戴整齊,拖著那名宮女,順暗道離開了營帳,先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將昏迷不醒的宮女藏了起來,然後自己迅速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蘭奕臻這個時候不想現身,因為對方謀劃在先,不知道還有什麼後招,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他一直隱藏在暗處,讓人摸不透動向。
那麼,肯定是離事發地點越遠,嫌疑越是撇得清。
那下在溫泉中的藥性竟然霸道非常,蘭奕臻不過是因為熱水蒸騰聞到了一些氣味,此時運了一陣內力,身上的燥熱竟然絲毫不退,反倒一陣強似一陣。
對,先去河邊。
蘭奕臻正快步走著,忽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他腳步一停,隨即就分辨出來,說話的人竟是蘭奕歡。
他身邊還站著一名女子,蘭奕臻不好打招呼,也怕帶累到蘭奕歡,所以稍一猶豫之後,他閃身藏到了樹後,沒有驚動二人。
隻聽那名女子問道:“你當真沒有去過喀什穆草原嗎?”
她聲音動聽,可是說話的時候咬字還有些生硬,蘭奕臻覺得有些熟悉,想了想,意識到這人應該是白天見到過的那位莎達麗公主。
明明已經分彆了,不知道怎麼沒過兩個時辰,她又追著蘭奕歡來到了獵場。
隻聽蘭奕歡笑著說:“從未去過。”
莎達麗盯著他的笑臉,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那我以前見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