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沒見過七殿下還有這麼大脾氣的時候。
也是,他和太子的關係那樣好,估計是指著他的鼻子罵都沒有說太子讓他生氣。
這時,蘭奕歡已經回身跪在了皇上麵前,高聲道:“父皇,大哥那邊的人說話也太難聽了!兒臣要和大哥比試,請父皇做個見證!”
蘭奕歡在這樣的大場合如此衝動,原本正平帝還有點生氣,但是現在看著這個小兒子繃著一張小臉,氣鼓鼓向自己來告狀的樣子,他心中又不免覺得有些好笑起來。
林罕站在皇上身邊,看了蘭奕歡一眼,笑著說道:“皇帝陛下,你們大雍也有這樣的血性兒郎啊。我小的時候就是如此,誰敢說我大哥三弟,我就跟誰拚上一架,哈哈哈!”
他這麼一說,也讓正平帝有了麵子,本來就不大想責怪蘭奕歡,眼下更是不由笑了,說道:“什麼血性兒郎?他就是年紀小,不懂事,讓各位見笑了。”
他看向蘭奕歡:“不過今日本來也是這樣比試功夫的場合,兄弟之間切磋一番,倒也無傷大雅……”
蘭奕臻迅速接口:“父皇說的正是,七弟年紀還小,這樣未免不公平了一些,兒臣願和大哥比試。”
蘭奕歡索性耍賴到底:“誰說我小了!二哥,你彆管,是我先聽不慣他們說話要挑戰的,要是被你半道給截去了,你讓我的麵子往哪擱?”
也就他敢這麼直接嗆太子了,要是平日裡,蘭奕臻還能板起臉來管教蘭奕歡兩句,可是因為昨天他沒把持住,發生了那麼一件事,蘭奕臻正是滿懷心虛愧疚,想著怎麼哄蘭奕歡不要生氣的時候,此時也不大敢惹他。
他一頓,皇上已經說道:“太子,歡兒從小跟在你的身邊,朕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他如今也不算小了,你總得放手讓他磨練磨練。老大,你的意思呢?”
大皇子一肚子氣。
他今天這番糾纏,目的正是試探太子身上有沒有傷。
聽昨晚搜查的侍衛說,昨夜將射出去的所有羽箭回收之後,發現少了一支,很有可能是上麵沾了血,所以被人給銷毀了。
如果讓他的傷勢曝光於人前,就可以證明他昨夜確實在獵場裡單獨見到了嚴才人,如果他能忍,多半騎射也會輸給自己,自己正好借機立威。
進可攻退可守,誰知,竟會被蘭奕歡這樣橫插了一杠子。
此時大皇子也已經騎虎難下了,無可奈何,隻好回頭狠狠瞪了自己身後大氣都不敢喘的副將一眼,對皇上說道:“父皇,七弟願意切磋,兒臣自然是欣然之極的。”
他先看了蘭奕臻一眼,又看向蘭奕歡:“小七,大哥一定好好教導你
。”
蘭奕歡笑了一下:“求之不得。”
當下,正平帝還取出了一副此次達剌使節剛剛送來的寶弓作為彩頭。
此時獵場上還有其他的人在縱馬馳騁,追捕獵物,蘭奕歡和大皇子各自下去更衣準備。
蘭奕歡穿衣服慣來以寬鬆舒適為主,今日又原本壓根就沒打算上場,所以還是一副輕袍緩帶的富貴公子哥打扮,此時進了帳篷,換了身騎裝出來。
他身上負著長弓,掀開帳篷上的簾子,低身而出,一抬頭,就看見蘭奕臻站在前麵不遠處等他。
蘭奕歡猶豫了一下,知道躲是躲不過了,索性便走了過去,道:“二哥,做什麼?”
蘭奕臻回過頭來,先是覺得眼前一亮。
隻見蘭奕歡穿了一身銀白色的利落騎裝,腳蹬長靴,腰束玉帶,愈發顯得身修若竹,腰細腿長,正大步走向自己。
蘭奕臻也迎了上去。
蘭奕歡像是猜到了他的來意,又道:“你彆勸我了,我說了要比,就是要比。”
蘭奕臻道:“他明顯是衝著我來的。既然能有此策劃,說明他已經不擇手段了,你這場比試必然危險。小七,聽話。”
最後四個字婉轉低徊,像是昨日親吻之前在耳畔的低語。
蘭奕歡不禁垂下目光,像要躲避什麼似的,口中故意說的輕描淡寫:“所以你不去才是對的。他一看換了我,我又不是他要針對的人,這事不就結了——”
一語未畢,冷不防蘭奕臻按住了他的肩膀,用另一隻手抬起他的下頦,使他的麵孔對著自己。
蘭奕歡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隻見蘭奕臻微微低下頭來,凝視著他的眼睛,低聲說:“你不是生我的氣了嗎?所以這件事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蘭奕歡一字字地道:“我沒生你的氣,都說了意外而已。”
日頭在他的身後升起,似將白衣上籠了一層淡金色的輕紗,將他整個人映得如同剪影,看起來有些單薄渺遠,仿佛要化在陽光中了一樣,連帶著簡簡單單的六個字,也帶著堅冰似的冷硬。
蘭奕臻突然說:“抱歉。”
蘭奕歡道:“什麼?”
蘭奕臻道:“意外,是指本心並非如此,而不小心發生的,比如撞到了,認錯人了,都叫意外。但我知道是你,也主動碰了你,那就不是意外,而可以算作故意,故意,輕薄了你。所以……我對你特彆愧疚。”
蘭奕臻的語速很慢,像是每一個字都經過千百次的思考,才艱難至極地吐出來,可牙關又壓得緊緊的,半個多餘的字眼都不能吐露,因為一旦潛藏的心思話語迸裂而出,便會是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蘭奕歡不知道那些話背後的驚濤駭浪會是什麼,他隻是感染到了一種無端的緊張,並心跳如擂鼓。
起風了。
綠草在颯颯的長風中搖蕩,忽而倒伏,忽而立起,蘭奕臻衣袍狂舞,敞開的襟懷幾乎要把蘭奕歡包裹在其間,擋住清寒。
以往兄長那樣熟悉的溫柔懷抱,此刻因為多了些逼人的侵略意味,顯出幾分讓人不安的陌生。
可,無處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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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目可及之處,唯有他目光灼灼,內斂自持,熱烈絕望。
蘭奕歡心中震顫,又本能地感到危險,他的指尖下意識地收緊,忽然摸到了身側冰冷的弓弦。
像是一片飄雪,輕輕砸上心間。
“我要去。”
蘭奕歡抵住蘭奕臻的胸口,從他懷中掙出,後退一步,說:“我要去和大哥比,我能行。”
蘭奕臻輕聲道:“看來攔不住你了。”
蘭奕歡淡淡笑了一下:“是,你說什麼都沒用。”
幾許驚慌,幾許迷茫,幾許意亂,終究,他將目光朝遠方長天一望,隨即又重新對上兄長的目光。
此時此刻,他言不論,重新挽弓上馬,隻因自己有無論如何要守護的東西,這一點不會改變。
蘭奕歡將身上的長弓取下拄地,帶著幾分傲慢,幾分飛揚:“你就等著看吧!”
*
在大皇子和蘭奕歡兩人準備的時間裡,獵場上的草地和樹林中,也被人布置下了一個個位置刁鑽的箭靶。
兩人比賽的規矩是,誰在規定的時間內,射中的靶子最多,誰就算是贏了。
規矩看似簡單,實際上要贏起來可不容易。
因為雙方不光要儘量射中自己的靶子,還要想辦法阻擾對方。
如果對手是太子,大皇子一定聚精會神,嚴陣以待,但如今換成了蘭奕歡,他卻並不怎麼把這個弟弟放在眼裡了。
畢竟他正是以能征善戰而出名的,連在戰場上都真刀真槍地拚殺過多次了,若是還能輸給這個連人都不會殺的毛頭小子,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眼看蘭奕歡騎了匹小白馬過來,馬身兩側足足掛了五六個箭袋,得有大皇子的兩倍之多,大皇子不禁就笑了起來。
他帶了幾分嘲諷道:“七弟這是怕自己沒有準頭,所以打算多帶一些箭胡亂射嗎?那你可彆怪哥哥沒有提醒你,你這心思是不錯,可馬負重過多,倒是跑不起來,你輸了可彆哭鼻子啊!”
大皇子那邊的人立刻捧場的發出嘲笑聲。
蘭奕歡這會倒是不急不惱了,笑著說:“這就不用大哥操心了。我比不上大哥那樣壯碩,人比你輕上一些,加點箭的分量應該也不算什麼吧。”
大皇子最近確實微有發福,聽蘭奕歡戳他痛處,笑聲止住,臉上也顯出一些怒色,道:“你就貧嘴吧,看你能有多少本事。”
說到這裡,令旗兵已舉起令旗,兩人不再交談,並馬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隨即令旗揮下,兩人的馬同時衝了出去。
大皇子雖然不把蘭奕歡放在眼裡,但對於比試還是十分認真的。
一方麵他想給達剌的人表現一番自己的英武,另一方麵也是打算讓蘭奕歡最好輸的一隻靶子都射不中,看這小子以後再敢猖狂!
他策馬疾奔,彎弓搭箭,箭矢如同流星,正向著目標飛去!
周圍的人一聲驚呼,都暗想,大皇子不愧是皇子中軍功最多的人,看來這頭彩就要首先讓他給拿了。
“嗖!”
而正在這時,卻又聽一聲破空之響,後方又有一箭飛來,竟然將大皇子眼看就要中靶的箭一射兩截!
緊接著,第二箭射出。
這一回,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馬蹄急響,蘭奕歡衣袍帶風,隨後策馬奔來,手一伸,就接住了掉落的箭靶。
他將靶子舉起來,回頭衝著大皇子一笑,迎風高聲說道:“大哥,承讓!”
淡紅的晨曦照在他的臉上,那笑容明淨而皎潔,就像在晨光中泛起的漣漪,讓周圍的空氣亦如春水綠波般,一圈圈地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