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望來終不來(1 / 2)

兩相權衡,支持勝利者不過僅能做到保全自身,但三皇子心裡清楚,因為之前發生過的某件過節,他在蘭奕歡的手底下注定得不到重用,隻能一輩子低調行事,俯首帖耳了。

但如果在這時跟大皇子站在一起,是有風險,分量和影響力卻也不可同日而語。

三皇子又往前邁了一步,步步凝重。

正躊躇時,忽聽蘭奕歡說道:“遺詔有兩份,另一份,就放置在議政殿的梁柱之上。”

大皇子一怔,道:“你口說無憑!”

蘭奕歡沒再說話,抬起手來,拍了兩下巴掌。

三皇子望向他。

隨即,轟然一聲,殿門霍然而開。

外麵的光線照進陰沉沉的寢宮中,映得蘭奕歡全身都籠罩在光芒下,麵目一片金黃,神情絲毫看不分明。

而殿門之外,赫然正是一排排的鐵甲衛士,有如天降神兵。

為首兩人,一文一武,正是太傅韓肱和威武將軍李振,兩人手中合捧著另外一份皇帝遺詔,表情凝重肅穆,一齊上前跪獻至蘭奕歡麵前。

至此,大勢已去。

人們由內而外,一圈圈逐漸跪下,高呼的聲音也越來越洪亮,連綿不絕,震耳欲聾。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皇子看了呆立不甘的大皇子一眼,果斷跟著屈下膝蓋。

在將額頭觸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抬起頭來,瞥了蘭奕歡一眼。

此時,那縷照在他身上的陽光已經移到了彆處去,他的五官神情重新變得清晰,於是三皇子捕捉到了蘭奕歡唇角稍縱即逝的一縷苦笑。

他順著一看,發現蘭奕歡望著的是五皇子的方向,此時五皇子僵立片刻之後,已經隨眾慢慢跪倒,卻沒看見蘭奕歡的神情。

他站在萬人擁躉之間,看起來又是那麼孤單。因為登上皇位,將讓他永遠失去了某種東西。

三皇子終究一點點地將頭叩了下去。

在他的額頭即將觸到冰冷地麵的那一個瞬間,身周的場景忽地驟然轉換,緊接著,歸於現實。

現實中的三皇子發現自己正同樣跪在地上磕下頭去,對著剛才宣召他覲見的正平帝說道:“兒臣叩見父皇。”

正平帝和氣地說:“祉兒,起來吧。”

三皇子謝了恩站起來,隻覺得自己滿頭冷汗,借著起身的動作用袖子擦了一下。

沒人知道,他剛剛經曆了父親的死亡和弟弟的登基。

如此真實的記憶,從心頭翻湧而起的一刹就像是在曆劫,這些日子以來的各種不解之處反倒在動蕩的心情中有了回答。

前世,或預兆。

不斷出現的場景,隻可能是這兩種答案。

起身之後,三皇子就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並不多言。

這倒不是因為他跟皇上不熟,事實上,當年三皇子被太子帶回了宮中之後,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待遇和住處,全

都是因為他機靈地抓住機會,成功取悅了正平帝。

這些年來,他也沒少在正平帝之前儘孝。

或許不敢說他是諸位皇子中最得正平帝喜歡的一個,但他絕對是最恭敬,最聽話的。

畢竟沒有母族可以依仗,那他就依仗父親總行了吧。

所以三皇子此時沒有說話的原因不是沒話可說,而是——

大皇子也在。

蘭奕歡前腳出門,他後腳就進來了,此刻,還頂著一張帶著血痕的臉,向皇上訴苦。

“……父皇,兒臣可是他的長兄啊!您就看兒臣此時的模樣,就知道他有多麼的跋扈了。老七被他從小養大,早已不能分辨是非,豈有不向著他之理?兒臣也是忍無可忍了,一時太急著想贏,才會失了分寸……”

大皇子說完之後,終於看了三皇子一眼,說道:“不信,父皇可以問三弟。”

這些話,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

又或者說,這原本是大皇子跟三皇子說的,他知道,他這個出身卑微,汲汲營營的三弟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大皇子讓他做的事也不難,就是在皇上麵前提一提太子平日裡如何仗勢壓人,欺負他們這些普通皇子就行了。

這樣,一來是加深皇上對太子的不滿,二來也是顯出大皇子亦有兄弟支持,好緩解一下他最近跋扈暴躁,人緣不好的傳聞。

要不是有這個需要,大皇子一開始也看不上三皇子,覺得這個兄弟見了誰都是一臉巴結相,天生賤的慌,以後沒有什麼大出息。

但是自從上回他狼狽萬分地被太子射落下馬,唯有三皇子走過來扶起他,對他還是那樣恭敬之後,大皇子就突然覺得,他身邊也需要一個這樣的跟班。

出身低點也好,雖不能助力多少,但更好控製。

兩人因此逐漸有了些吃飯喝酒之類的來往。

今日給了三皇子這個任務,也算是大皇子對他拋出了合作的橄欖枝。

三皇子能夠感覺到,皇上聽到大皇子的話,已經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同的場景,相似的選擇,仿佛他們這一生活的鬥的,也都是這點事。

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氣。

皇上已經看向他:“祉兒?”

三皇子站了出去,終究,跪倒在地。

他低聲道:“父皇,兒臣是有話要說。”

皇上道:“你起身說話便是。”

三皇子道:“不,兒臣有罪,以下犯上,兒臣要狀告大哥心懷叵測,有謀逆之心!”

這一句話說出,頓時把皇上和大皇子都給震住了。

大皇子愣了好一下才反應過來,喝道:“老三,你失心瘋了嗎?!”

三皇子一句話說出來,再不能回頭,心反而定了,冷冷地說:“大哥,我倒也希望是我瘋了,可惜,瘋的另有其人。”

他說罷之後,衝著皇上磕了個頭,沉聲說道:“父皇,兒子的命不好,自小不能在您身邊儘孝,

生母又去世得早,回宮之後,幸虧有您庇佑才能活到如今,所以兒臣素來事事小心謹慎,這您是知道的。”

他先博取了一番同情,看到皇上臉上果然微露動容之色,這才繼續說道:

“我與兄弟們並非一起長大,所以一直以來跟誰的關係也都不太親近,大哥更是跟兒子素無來往,不知為何,最近卻頻頻示好,甚至還邀請兒子去家中吃飯,兒子驚喜之餘也頗有種惶惶不安之感,因此就多留了一份心眼。”

“那日,兒臣去了大哥府上赴宴,中途酒醉前去更衣,卻無意中發現大哥在府上養了許多猛獸,並且還有一位馴獸師在它們跟前的稻草人上掛了生肉,訓練猛獸撲食,那草人的身上正是……”

三皇子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大皇子已經勃然大怒,喝道:“老三!你血口噴人,一派胡言!你真卑鄙你——”

他說著,已經忍不住要衝上去毆打三皇子了,正平帝臉色難得的沉冷,對著外麵喝道:“還不來人把他攔住!”

外麵立刻有侍衛奉命而入,架住了大皇子。

“你說下去!”

皇上又指著三皇子道:“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事,竟讓他心虛至此!”

“是。”三皇子垂著頭說道,“兒臣看見……那些猛獸們撲食的稻草人身上穿的是道袍,還有、還有杏黃色的四爪龍服!”

這兩種衣服,正是皇上和太子最常穿的服飾。

當這話終於從三皇子口中說出的時候,房間內一陣短暫的寂靜。

皇上不吭聲,連大皇子都不動了,所有的人都像被詭異地定住了一樣,屏息凝神。

架著大皇子的兩名侍衛幾乎連呼吸都不敢,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滴落。

很久之後,正平帝才極其冰冷地說:“你今日所言,都當真嗎?”

三皇子道:“父皇,兒臣所說的一切都是親眼所見,絕不敢有半分虛言!”

直到這個時候,大皇子才回過神來,他整個人陷入到了一種極度的恐懼中,衝過去一邊要跟三皇子拚命,一邊怒罵道:“你是血口噴人!我好心好意請你上門做客,你這個陰險的賤種竟敢血口噴人汙蔑於我!我跟你拚了。”

三皇子的眼底掠過一絲寒意,口中淡淡說道:“看來大哥表麵上與我交好,心裡還是看不起我的。就算我身份再怎麼卑微也是你的兄弟,你當著父皇的麵罵我賤種,是什麼意思?”

皇上麵色鐵青,喝道:“住口!”

他這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嗬斥哪個兒子,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時不說話了,跪伏在地。

正平帝定定地看著大皇子,大皇子的頭越埋越低,不能控製地發起抖來。

“朕修道多年,就是為了尋一片淨土,可朕錯了,終究身在紅塵,心,就在局中。”

良久,正平帝說道:“罷了,來人,即刻搜查大皇子府,一切可疑之物全部收繳,交至東宮。剩下的,就讓太子看著處置罷。”

大皇子驚慌失措,再顧不得去找三皇

子算賬,連忙跪求道:“父皇,兒臣知道錯了,您不能把兒臣交給太子啊!太子一定會借機報複的!父皇,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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