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蓬壺盛樽海(1 / 2)

今夜原本天朗氣清,這樣熱鬨一通,蘭奕歡終於有了心情看一看夜色。

他這一看,倒意外地發現此處不知何時多植了不少花樹,布置的很是得宜,可惜大多數都含苞未展,畢竟,最近的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蘭奕歡的手在一朵花苞上輕輕一拂,心想雖然半開未開也有美感,但今夜繁盛,理應月圓花滿才配,如此未免有些缺憾。

一個小女孩在樹下玩,見到蘭奕歡經過,抬頭一看,就不禁半張了嘴,呆呆地看著他的臉。

蘭奕歡衝她一笑,小女孩就傻乎乎地朝著他跑過去了,說道:“哥哥,你長得真好看,你的小狗真可愛,你的小豬……真貴!”

蘭奕歡道:“你剛才沒去城樓下麵搶荷包玩嗎?”

小女孩回身一指:“娘不讓我跑太遠的。”

蘭奕歡看了一眼,發現她娘是一名浣衣女,正在河邊替客棧中的客人們洗被單等物。

他笑了笑,將小豬裝進荷包,遞給女孩:“那這個送給你。”

小女孩不禁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為、為什麼給我?”

蘭奕歡笑道:“可能今天大家都有好運。”

小女孩看看金豬,摸了又摸,眼中逐漸流露出驚喜的神色。

她抬起頭,正要跟蘭奕歡道謝,卻突然張開小嘴,驚訝地看著蘭奕歡身後。

“怎麼了?”

小女孩指著前麵:“花,花開了。”

蘭奕歡轉過身去,發現就是他們說話這麼一會的功夫,滿園子含苞的花竟然斷斷續續地都綻放開來,宛如一個神跡。

他也不禁愕然。

小狗用鼻子拱著他的手。

愣了片刻之後,蘭奕歡突然大步往林子裡麵走去,越往裡走,就越覺得這裡比外麵更加暖和一些,再找找,他發現竟是有一處溫泉被引到此處來了,熱氣催花早開。

但將時間控製的這麼精確,卻殊為不易,非得最頂級的花匠才能做到,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蘭奕歡一開始帶著幾分驚異,看到溫泉之後,他思量片刻,突然回過神來,神情間就不免帶了幾分似笑非笑。

告彆了小女孩之後,蘭奕歡雙手將小狗舉起來,說道:“你這麼大的小狗,需要早點休息嗎?”

小狗精精神神的仰天“汪嗚”一聲,假裝自己是狼。

蘭奕歡笑了笑,又把它抱回去,說道:“那走吧,今天行大運,咱去多占點便宜。”

他抱著狗,一路朝前走,果然感到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什麼好事都落不下。

最後都給蘭奕歡氣笑了。

正好此時經過路邊一座酒樓,聽見鼓噪之聲陣陣,一看之下,是群喝多了的惡少正圍著一名歌女糾纏,要她把手中的花球扔給自己。

蘭奕歡索性徑直邁了進去,招來店小二,開口問道:“你家掌櫃的現在何處?把他給我叫過來。”

小二也不惱,滿

臉堆笑地答應了。

不多時,掌櫃的便笑吟吟走了過來,開口問道:“公子,請問您有何吩咐?”

蘭奕歡道:“你樓裡有人讓我不高興,我不想看到他們在這裡吃喝。”

掌櫃一怔,麵露詫異之色。

蘭奕歡也頓了頓,暗想:難道判斷失誤?

那是不是就顯得他有點有毛病了。

卻聽那掌櫃的用十分驚訝的語氣說道:“這怎麼是小人的樓呢?公子,這酒樓明明是您的呀!您放心,您不高興看到誰,那誰就不能出現。”

蘭奕歡:“……”

隻見掌櫃的說完之後,就回過頭去,直接大聲說道:“來幾個人,快把礙了我們公子眼的人全都轟出去,不許他們再來這裡吃飯!”

他殷勤地請蘭奕歡指人,蘭奕歡示意那幫正在調戲歌女的惡少,於是不多時,這些人便一邊掙紮,一邊震驚且茫然地被扔出去了。

掌櫃的還連聲請罪,說是自己剛才在後麵待客,沒注意這邊的情況,以後一定要更加警醒,以免讓這等人壞了風氣。

他煞有介事,仿佛蘭奕歡真是這裡的老東家了一樣,蘭奕歡哭笑不得,揮手示意他該忙什麼忙什麼去。

今夜還真是整條街的人都在陪著他演戲,這場熱鬨,可真是夠盛大的。

一個花球拋下來,被蘭奕歡單手接住,仰頭看去,是二樓那名歌女將方才不肯拋給惡少們的花球扔給了他。

見蘭奕歡看過來,她便微微一笑。

蘭奕歡將花球托在手裡端詳了片刻,隨手拋起來,在指尖轉了一圈,亦是揚唇一笑,仰頭說道:“姑娘,多謝。”

歌女笑道:“公子不要客氣,誰讓你長得俊呢。公子還有什麼心願?今天運氣這麼好,不妨去試一試吧。”

蘭奕歡目光一轉,笑道:“姑娘難道是專門替人實現心願的神仙嗎?我看今夜事事都好,唯有月色有些清寂,想讓天上也開滿繁花裝點裝點,不知可否?”

歌女掩口笑道:“奴家賣唱為生,不敢當仙,是方才無意中聽到人議論,說公子是至貴之人,所願一定能成真。讓奴家也有幾分好奇。”

蘭奕歡道:“哦?”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嗖”的一聲尖鳴,緊接著,頭頂的天空驟然一亮。

蘭奕歡驀然轉頭看去,隻見一朵朵煙花衝向天際,在空中綻成各種繁花的形狀,跟著炸裂成五彩繽紛的漫天花雨。

蘭奕歡仰頭看著,耳邊好像出現了一個聲音——

“哥哥,今天的煙花好好看啊,有好多種顏色。如果做成花朵的樣子,不就像天上開滿了花一樣嗎?”

這是他小時候說過的話,他到現在還記得。

原來有個人也記得。

不光是這場煙花,是他所有的喜好,這世上所有能讓他感到開心的事情。

蘭奕歡忽然轉過身去。

他的目光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四處搜尋,緊接著就在不遠處看到蘭奕臻

正與他站在同一片煙花之下。

蘭奕歡大步走了過去。

其實他這一路上發現不對之後,一直都沒敢回頭,就是怕回頭就會看見蘭奕臻,他怕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介於親情與愛情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矛盾,他無比害怕接受他,卻又愛他。

或許正是因為愛,才覺得不能改變,生怕變了,就得不到永恒。

兩人身側的煙火流光溢彩,綺豔不可方物,蘭奕臻轉過身來對著蘭奕歡,他的臉在逆光裡看不清楚,身邊卻放著一筐紅彤彤圓溜溜的棗子。

正是蘭奕歡剛才看了看卻沒有買的那些。

蘭奕歡深吸一口氣,說道:“哥。”

他指了指那筐棗,又指了指周圍,說道:你這是……乾什麼?”

蘭奕臻深深地望著他,輕聲問道:“開心一點了嗎?”

蘭奕歡本想賭氣地說“半點都沒”,可是接觸到對方的目光,他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蘭奕臻便笑了一下,那欣喜的樣子像是聽到什麼極好的消息一樣。

蘭奕歡卻不喜歡二哥這樣小心翼翼討好的樣子,讓他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他忍不住說:“你不用這樣。我沒生你的氣,我知道不怪你,可我這一時半會真的——”

蘭奕臻卻打斷了蘭奕歡,說:“我不是非得讓你答應。”

他的語氣中帶著些淡淡的悵然,但依舊是十分溫柔的:“你什麼都不用做,我以前就同你說過了,你不用是我的弟弟,不用聽話懂事,也不用……勉強自己接受我,你什麼都不用做也是蘭奕歡,我隻喜歡蘭奕歡,我今天就是想讓你高興。”

蘭奕歡一時說不出話來。

遠處有隱約的風聲,喧囂熱鬨夾在風裡,顯得分外縹緲,這樣情思糾結的時刻,他從未有過經曆,甚至分辨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情到底是抗拒厭惡,還是感動喜悅。

他甚至覺得這可能又是夢,夢中,他的哥哥想要做他的情人,那麼荒誕,卻偏生又亂了人心。

蘭奕臻瞧著蘭奕歡,眼中有癡迷與企盼。

他實在太喜歡這個人,甚至感覺這份喜歡已經成了他的骨骼血肉,原先一直忍著,也就忍了,如今說出口來,這份愛意就再也藏不住。

蘭奕歡被蘭奕臻看得有幾分心虛,轉過頭去,身體稍稍退開了一點。

他莫名的害怕,但不是害怕蘭奕臻這個人,甚至也不是怕他像夢中一樣,又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他是怕那種狂熱。

沒有理智、沒有原則的狂熱的愛,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更加恐怖的是,有幾個時刻,他也覺得自己差點陷入這種狂熱當中了。

“汪汪!”

這時,蘭奕歡懷中的小狗大概想要彰顯自己的存在感,衝著蘭奕臻叫了起來,同時驚動了兩人。

蘭奕歡低下頭來,摸了摸小狗,小狗又乖乖趴回到了他的手臂上,不再膽大包天地向蘭奕臻發威。

蘭奕臻微笑道:“真會翻臉不認人。”

蘭奕歡有點意外:這是你的狗?”

他本來以為是蘭奕臻在外麵買的,畢竟蘭奕臻如果養了狗,按理說他不會不知道。

蘭奕臻道:“你不認識了?”

蘭奕歡:“?”

蘭奕臻說:“這是你那隻狗媳婦的曾孫。”

蘭奕歡:“……”

原來,當初蘭奕臻強勢地把自己的小狗從幼年期的弟弟那裡無情奪走之後,也很快遭了報應,被戚皇後剝奪走了他的養狗權。

小狗倒也沒因此喪命,而是被送到了蘭奕臻的舅舅家裡,並在那裡幸福生活,子孫滿堂。

如此想來,它的姻緣可比蘭奕臻和蘭奕歡都強多了。

蘭奕歡低頭仔細端詳小狗,發現果然越看越像它的曾祖母,實在忍不住笑了。

蘭奕臻也望著蘭奕歡,微微地笑著。

“小七,彆在意太多,二哥永遠都是二哥。你就當我是想爭取一下,給自己個交代吧。”

蘭奕臻低聲說:“就像我讓你接受,你做不到,你讓我就這麼放棄,我也不行。”

他想要摸摸蘭奕歡的臉,但猶豫了一下,終歸沒有這樣做,而是把手放在他的肩頭,輕輕捏了捏。

“秦州出現了一樁貪腐案,數千百姓聯名檢舉,後天早上,我要親自去一趟。”

太子甚少離京,但這差事,是他主動接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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