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大地震顫,一部分炸/藥已經被引爆了。
蘭奕歡翻身墜馬。
周圍的亂石飛濺如雨,好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意識到厲害了,紛紛後撤,蘭奕歡心思轉動,就地一滾,便要冒險起身。
這一片的炸/藥已經爆了,敵軍肯定會順勢過來掃蕩,站起來容易被當成靶子,可留在原地,卻要被碎石亂砸。
然而就在這時,蘭奕歡忽然被人一把拖過去,用身體牢牢蓋在身下,藏在低窪處。
“彆怕。”
是阿雅思的聲音。
在這種境況下,他的語氣竟然還是那麼穩定平和,帶著一絲堅定,說道:“很快就會過去的。”
蘭奕歡掙紮了一下,對方看著斯斯文文,力氣卻大的出奇,緊緊地護著他,任憑外麵巨響隆隆,也絲毫不動。
為什麼,萍水相逢之人,竟然可以如此相護?
不僅僅是報答救命之恩,而是被他這樣緊緊擁抱著,蘭奕歡仿佛能夠感覺到一種更加深刻的情感。
沒有任何的恩情相欠,也不需要任何解釋的理由,而隻是,天然的,本能的,無比親近的守護。
“咚咚,咚咚,咚咚……”
蘭奕歡的頭貼在阿雅思胸口,仿佛能聽見他的心跳聲,逐漸的,這種心跳又和另外一種更沉、更悶、也更加有力的聲音共同傳來了。
——是援兵!
大
雍鐵甲軍的馬掌都是用特殊的輕鐵所打造,踏在地上的聲音,蘭奕歡隻要一聽就能分辨出來。
他等待的援兵終於到了!
似乎過了很久,心思瞬息變幻萬端,其實也隻有短短瞬息,那一連串的爆炸聲已停,而援軍已經從敵方的後麵包抄而來。
阿雅思放開了蘭奕歡,蘭奕歡心思轉的極快,高聲下令:“全軍反擊,把敵方軍隊逼進雷區!”
他們自己的炸/藥,送給他們自己去享用吧!
還要另外再找一人,為前麵過來的援兵引路,蘭奕歡還沒等說話,阿雅思已說道:“我去。”
蘭奕歡回過頭來,疑惑又好奇地看著他:“你,為什麼……”
經過剛才那張意外,他一張小臉上沾了不少灰土,東一塊西一塊,簡直就像花貓似的,雙眼卻是清澈明亮,宛若秋水。
阿雅思終於沒忍住,抬起手來,用手指替蘭奕歡擦了下臉,柔聲說:“我說了,我想守護殿下。”
看到你從那麼一個小小的孩子,變得這樣堅強、獨立,爹爹心裡麵感到非常非常地驕傲,可是又覺得很心疼。
你本來不需要吃那麼多苦,不需要這麼堅強,不需要那麼努力那麼拚命,好多事情,本來應該爹爹愛護你,保護你,替你完成。
但是爹爹錯過了。
現在,能為你做多少,就讓我儘可能地做多少吧。
阿雅思翻身上馬,向著對麵馳去。
麵對敵軍的一刹,他的眼神瞬間由溫柔變得淩厲。
眼看有一人正彎弓搭箭,向著蘭奕歡對準,阿雅思手起刀落,竟然一刀精準地穿過鎧甲的縫隙,砍掉了那個人的頭顱。
“駕!”
鮮血濺上他的麵頰,他眼睛也不眨,向前疾馳而去。
蘭奕歡望著他的背影,低聲道:“真是個奇怪的人。
旁邊有人持著長矛刺來,被他憑著身體本能拔劍架住,心裡卻還在想著剛才的那個擁抱。
那一瞬間,他甚至都以為是蘭奕臻來了。
這個人有點像二哥,像的是比他年長男性的那種寬厚、包容和寵愛,但又不完全像,二哥是沉默冷峻,卻又深情熱烈的,讓人思緒動蕩,這個人身上,卻有一種浩瀚如海的平和,讓人內心安寧。
這一刻,蘭奕歡突然特彆想見到蘭奕臻,
他想說一說這些,而且,最想和蘭奕臻說。
也不知道二哥怎麼樣了,為什麼看誰都能想到他?跟他像的,就在想跟他好像,跟他不像的,就想,這個人怎麼不像我二哥呢?
蘭奕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對麵的人被他笑的愣了一下,下一刻就被蘭奕歡直接從馬背上掀翻:“看什麼看,下去吧你!”
他打倒了自己的敵人,然後抬起頭來,就看見了一麵旗幟。
一麵迎風招展的,杏黃色旗幟。
上麵的繡紋,是代表太子的四爪金龍。
*
蘭奕臻一路尋人,匆匆而來,在見到蘭奕歡之前,他的心中有憤怒,有心痛,也有擔憂,每走一步,就是一步煎熬。
諸般情緒翻騰,他想大聲質問蘭奕歡為何要拋下自己,又想一抓住這個沒良心的小子,就把他的手腳都鎖起來,讓他再也不能這樣一聲不吭地悄悄離開。
當了儲君這麼久,蘭奕臻控製情緒的本事可以說已經爐火純青,但是他就那麼一塊心頭肉,隻要涉及到這個弟弟,他永遠也不能做到冷靜。
直到這一刻,終於看到了蘭奕歡。
所有的情緒反而都消失了。
他眼中所見世界,心中所想之事,唯剩此人而已。
這個時候,蘭奕歡也轉過頭來,看到了蘭奕臻。
他的樣子倒是很符合那些離家出走的叛逆小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小臉灰撲撲的,蹭的和花貓一樣,臉上帶著種又是愕然又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可這個樣子看在蘭奕臻的眼中,仍是世界上第一的漂亮。
兩兄弟隔著亂軍遙遙對視,卻暫時不能靠近。
隨即,蘭奕臻舉起手中長劍,一劍斬下了一名從他身前經過的亂軍的頭顱。
他將頭顱用劍鋒挑起,高聲喝道:“亂臣賊子,必敗無疑!太子七皇子親來平叛,爾等還不快快投降?”
將士們都跟著紛紛大喊起來:
“太子七皇子親來平叛,爾等還不快快投降?”
“太子七皇子親來平叛,爾等還不快快投降?”
隨著一聲又一聲的高呼響起,傳入敵軍的耳中,令他們不由陣腳大亂。
——太子此時明明應該被圍困在秦州了才對,怎會突然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此處?
難道從頭到尾,都是他們中了圈套?
人們心中驚疑不定,自然也士氣動搖,很快便開始有人紛紛丟下兵器投降,蘭奕臻和蘭奕歡兩邊的人馬則乘勝追擊,裡應外合,大獲全勝。
蘭奕臻終於能縱馬靠近蘭奕歡的身邊。
蘭奕歡見狀,反而有點著急了,連忙提醒道:“哥,你慢點!炸/藥,這裡有炸/藥。”
他急匆匆提起韁繩,朝著蘭奕臻迎過去,示意他拐彎,兩人從另一側彙合。
等到了近前,蘭奕歡攔了一下蘭奕臻的馬,彎下的腰還沒來得及直起來,就被蘭奕臻一把攬住。
然後他像抱什麼大型玩具一樣,把蘭奕歡一把從他自己的馬上抱上了自己的馬背,直接帶著走了。
蘭奕歡騰空一瞬,隨即坐穩,轉過頭來,正好望入蘭奕臻的眼底。
兄長素來深冷的眼眸深處,仿佛燃燒著兩團火焰。
蘭奕臻帶著蘭奕歡去了他們在前麵紮下的營帳。
此時,其他人尚在處理戰後的善後工作,營地中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到了營帳前,蘭奕臻跳下馬來,反手扣住了蘭奕歡的轡頭,看了蘭奕歡一眼。
他甚至不用說話,蘭奕歡就已經自
己乖乖地跳下了馬。
蘭奕歡的腳還沒在地麵上踩實,就已經被蘭奕臻一把攬住,帶進了他的帳子。
蘭奕歡道:“二哥,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沒在秦州啊?我……呃。”
他的話沒說完,就已經被蘭奕臻抓住肩膀,摁在牆上。
蘭奕歡打住話頭,琉璃珠似的眼睛瞪的圓溜溜的,有點驚訝地仰頭看著蘭奕臻,纖細的脖頸舒展出優美的弧度,神情中卻帶著不設防的懵懂,誘惑而又天真。
蘭奕臻眸色深深地看著他,喉結緩緩上下一動,壓著聲音說道:“那你呢,你怎麼又在這裡?剛才那個人是誰?”
——他看見肖楠了。
這個念頭在蘭奕歡心裡一轉,蘭奕臻卻不等他回答這些醋氣衝天的問題,就已經傾身吻了下來。
蘭奕歡驚愕之下,低呼一聲,唇齒微啟,蘭奕臻已經趁勢咬住他的唇瓣,啟開他的牙關,與他唇舌糾纏起來。
這個親吻宣泄著他所有的思念、憤怒與憂急,帶著少見的強勢和粗暴。
蘭奕歡被他吻得舌頭發麻,幾乎站也站不穩了,蘭奕臻卻不肯結束,兩手握住他的腰,幾乎是將蘭奕歡按在自己身上,用力地吻著,良久之後才放開。
蘭奕歡帶著些氣喘道:“你——”
蘭奕臻用額頭抵住蘭奕歡的額頭,啞聲說道:“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知道我知道你留書離宮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嗎?你怎麼能忍心離開我?”
蘭奕歡一下子頓住了。
蘭奕臻道:“我滿心憤怒,想把你抓回來狠狠教訓,可是我又擔心的要命。我怕你出事,怕你在外麵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怕你這樣離開,心裡其實也很難受,以後一個人,覺得孤單了,該怎麼辦呢?”
“小七。”
他根本不在乎蘭奕歡臉上的灰塵血汙,輕輕在他眉心一吻,低聲說:“我先前怕你有壓力,沒同你說過這樣的話。我告訴你,如果我此生不能再見你,那麼多一刻,我都不想再在這個世上活下去。”
他的話說的惡狠狠,一連串地宣泄出來,可是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