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心裡卻非常、非常的難受。
他曾經用儘力氣愛過的女人……做出了讓他無法釋懷的事。
阿雅思的步伐越來越快,最後終於忍不住狂奔起來。
他發了瘋一樣地奔跑著,腳步越來越快,仿佛想要耗儘全身的力氣,或許沒有力氣了,就不用心痛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忽然聽到一聲馬嘶。
阿雅思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頭,發現衝他叫的是一匹擁有銀灰色漂亮鬃毛的小馬,這是達剌特產的銀鬃馬。
小馬像是覺得阿雅思有點熟悉,親親熱熱地蹭過來,對他聞了又聞,阿雅思拍了拍它,目光一抬,赫然看到了頭頂上麵的牌匾。
——原來,他竟是跑到了驛館之前。
阿雅思久久地看著那道牌匾,終於,他的臉上露出了堅定之色,向著驛館裡走去。
該是他找回自己的身份,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的時候了。
他知道孟恩和林罕都住在裡麵,隻是不知此時在不在。
他一路避開守衛,向內走去,心跳越來越急。
有幾名達剌的武士從前麵的小路上走過,阿雅思將後背在牆上一靠,躲了過去。
武士們經過,他剛剛鬆了口氣,忽然聽見在身邊的窗內,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子嗓音——
“我是皇上的貴妃,姓齊。”
阿雅思猛然一怔。
房間內,突然見到齊貴妃找來的孟恩和林罕也是一臉詫異。
他們兩人曾經在大雍招待使者的宮宴上見過齊貴妃一麵,但除此之外,雙方就再沒有過什麼交集了。
今天,兩人剛剛回到驛館,就聽見底下的人來報,說是有個奇怪的女人找了過來,指名道姓地要見他們。
以兩人的身份,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得的,孟恩和林罕本來沒想理會,前來稟報的人卻呈上了一對紅寶石的鐲子給他們看。
鐲子、簪子、戒指,這本來是一整套的首飾,也是阿雅思生母的陪嫁之物,此時此刻,終於湊在成了一套。
就這樣,齊貴妃才被請了進來,對著阿雅思和林罕進行了自我介紹。
她身為宮妃,出一趟宮十分不易,此時摘下鬥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張蒼白無妝的麵孔。
令林罕和孟恩都謹慎地與她保持著距離,同時,心裡也都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阿雅思的那封“遺書”。
裡麵說,七皇子蘭奕歡是他留下的那個孩子。
而這齊貴妃,豈非正是蘭奕歡的生母?
她又有這鐲子,很有可能就是——
孟恩心中已經是驚濤駭浪,麵上卻不動聲色,緩緩地說道:“原來是貴妃娘娘,不知道你為何出宮,手中又為什麼會有舍弟之物?”
齊貴妃從旁邊拿起一炷香,點燃了,在兩人驚疑防備的目光下,插到了房中擺放的阿雅思的靈位前。
仿佛也是借著這件事平複自己的心境,她淡淡地說:“自然是他送給我的。”
林罕道:“我們如何相信你?鐲子不過是死物,也可能是你撿到的,搶到的。”
齊貴妃早有準備他會有此一問,又取出了一遝信遞了過去,孟恩和林罕翻開一看,發現上麵字跡熟悉,全都是阿雅思當年寫給齊貴妃的。
“真的是你。”
林罕沉聲說道:“你就是那個小弟喜歡的那個身份高貴,但是暫時不能帶回家的女子。”
可如今,齊貴妃有地位,有兒L子,身份尊貴,他的弟弟,卻早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
齊貴妃一怔,問道:“他還跟你們提起過我?”
兩人之間這般見不得光的感情,他竟然……還會跟家裡的人說嗎?
這個傻子。
孟恩問齊貴妃道:“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你來找我們做什麼,阿雅思之死又和你有沒有關係?”
齊貴妃仰起頭,盯了屋頂片刻,然後冷笑一聲,直接衝著兩人直挺挺跪了下去。
她的膝蓋著地,發出了“砰”一聲。
孟恩和林罕同時說道:“你做什麼?!”
“我和阿雅思之間,是我看出他對我的迷戀,主動引誘了他。”
齊貴妃目視前方,瞧著靈位前嫋嫋飄出的香氣,說道:“後來他為了保護我和孩子,將躥進宮中的巨蟒引開,從此不知所
蹤。所以我一直不確定他是不是去世了,但他的死確實應該和我有關係。我都認。”
林罕都要氣笑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道:“你這個女人,可真夠無情的!”
齊貴妃淡淡地說:“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誰讓他眼瞎,自己看上我,又自己送上門來。”
孟恩這時卻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留著他給你的信這麼多年?不怕被人發現嗎?”
齊貴妃一頓,僵了片刻,什麼都沒說,直接轉移了話題:“總之,都是我害得他,跟旁邊沒有關係,今天我人就在這裡,你們想怎樣給他報仇都悉聽尊便。但……但你們得幫我照顧一個人。”
林罕說:“我們憑什麼幫你?什麼人?”
齊貴妃說道:“因為那個人,就是阿雅思的親生兒L子,你們的親侄子。隻要你們願意照料他,給他找一個好的去處,無論讓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阿雅思靠在窗外,聽著齊貴妃的話一句句傳了出來,隻是僵立在那裡,一動都不能動彈。
他想象著齊貴妃如今是什麼樣子了,想象著她說這些倔強的話時,會是什麼樣的神態表情,可是卻一眼都不敢透過窗子向裡麵看,眼睛隻是死死地盯著旁邊暗紅色的窗欞。
那顏色,就像是凝固了的鮮血一般,隻讓人覺得刺目。
聽到這一句話,阿雅思心中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懼,他幾乎是在祈禱,齊貴妃接下來會說出的那個名字是蘭奕歡。
之前所有的事都是誤會,其實她早就認出了自己的兒L子,其實這中間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能不能是這樣?能不能……
這當然是不會的。
身上虛虛生出微涼的冷汗,在翻來覆去的胡亂祈求中,阿雅思聽見林罕在問:“七殿下怎麼了?”
齊貴妃道:“不是蘭奕歡,是我娘家的侄子,叫做齊塒。當初我生下他,害怕他瞳色有異,被人看出破綻,這才將他設法送出宮去了。”
“現在他不小心做錯了一些事,不能繼續安心在大雍生活,如果沒有人幫他,他這輩子都完了。請你們把他帶走吧!”
說完這句話,齊貴妃的心中,忽然有了種輕鬆之感。
自從五皇子走失之後,“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像是一道罪枷,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肩頭上,她好像被這道執念鎖住了,在有了小兒L子之後,就想儘辦法地對他好,這不光是愛,更是一種恕罪。
唯有這樣,心中的悔恨和歉疚才能稍稍減輕,唯有這樣,她才不會每天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再犯下難以彌補的大錯,嘗到那種失去之後撕心裂肺後悔的痛苦滋味。
可實際上,齊塒在一次次地讓她失望。
這一次,她已經做好準備,哪怕是被孟恩和林罕殺死,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給齊塒找一個好的去處。
而如果還能剩下什麼,如果僥幸不死,她想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
前世種種,再次蜂擁而來。
“那個孩子不容易,我希望他以後能過上點好日子……”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說誰了。
齊貴妃頭一次哽咽了,而後,她重重一個頭磕了下去,三次叩首之後,地上已有血跡。
孟恩和林罕卻被她說得愣住了。
直到看見齊貴妃磕的額頭上都出了血,林罕這才回過神來,一把拉住她,說道:“你先起來,不要這樣。⒂[]⒂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然後,他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因為這孩子的身份,和他們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雖然齊貴妃的理由很合理,但是因為之前蘭奕臻曾經派人暗中向孟恩和林罕透露過齊塒平素的言行人品,他們在沒見過對方的時候,就對這個名字沒有好感了。
怎麼他又成了侄子了?這……實在難以相信。
齊貴妃道:“當然是……”
“不是。”
她的聲音和另一個聲音混在了一起。
緊接著,身後的兩扇房門被一下推開,一名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看著齊貴妃,聲音中有奇怪的顫抖:“蘭奕歡才是你的兒L子。”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房中的三個人都驚呆了,他們甚至沒有顧得上去追究阿雅思是怎麼進來的,全都將目光看向他。
齊貴妃道:“你說什麼?”
她想冷笑一聲,或者做出平日裡那樣高傲不屑的表情,來反駁這離譜的話語,可是看著對方的眼睛,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是誰?”
齊貴妃一下子站起身來,抓住阿雅思的衣服,急切地,瘋狂地問道:“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憑什麼這麼說?啊,你說話啊!”
阿雅思道:“你的親生兒L子,剛出生的時候,胸口就有一處胎記……現在也在。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找一找當時的產婆,好好地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