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南期回家之後,打了個電話給夏遠途,讓他這兩天幫他盯著點公司上的事情還有賀南陳澤和那些人勾連出來的肮臟事。
隨後他讓小吳去昌溪路街角那家寵物店問一問店主,願不願意高價賣出一整個寵物店。
他想帶走的其實隻有那一窩趙嶸散養了十年的野貓。
先前他想把它們帶回家,是因為覺得它們承載了他少年時埋下的一縷溫暖,或許能讓他忘掉一些趙嶸的痕跡。如今想帶它們回家,是因為它們有著趙嶸的痕跡。
但趙嶸不接他的電話,即便接了……
他其實並不知道怎麼開口和趙嶸說,他知道了這個十年前積攢在每一個微不足道的日日夜夜裡的往事——以前是他從不提、從不聽。
思來想去,不如直接買下整個寵物店,再把那幾隻野貓挪到他昌溪路的老宅裡。
小吳興許是被自家上司突然要買寵物店的舉措嚇到了,生怕喬南期這幾天狀態不對到發瘋,戰戰兢兢道:“先生,您確定是買這家店嗎?這是個寵物店,我們目前沒有這方麵的發展方向……”
喬南期掃了小吳一眼。
他這幾日比往常憔悴一些,五官又在左眼眼尾下側那枚淺痣的點綴下天然帶著幾分鬱色,此刻更是深沉肅穆。
他隻是瞥了一眼,小吳話都不敢說了,領了活轉身就要走。
喬南期偏生在他走到門口時又突然道:“你說……”
小吳趕忙刹住腳步:“什麼?”
“你覺得……”喬南期頓了頓,斂眸,神情看不出什麼,“我對趙嶸,怎麼樣?”
小吳立刻結巴了:“什什、什麼?趙先生嗎?”
他看了看喬南期的表情,似乎是想揣測一下喬南期的意圖,看看什麼樣的答案能讓他這位上司滿意。
可喬南期麵色微沉,再無其他神情,著實看不出什麼。
他隻好說:“挺好的……?”
喬南期沒有說話。
小吳繼續道:“先生和趙先生簽的協議,給的好處很多,我平時跟著先生處理很多私事,看先生的其他朋友……對情人都沒有先生這麼好。”
“先生不是還給趙先生打了好幾筆大錢?哦對,我們總公司的股份,您不是也給了趙先生一部分嗎?趙先生來公司的時候您也給安排了……”
他說著,隻瞧見喬南期神情沒太大變化,卻不知為何,屋內的氣壓總有種越來越低的感覺。他隻好硬著頭皮說:“比起其他人,先生對身邊的情人——”
“快些把事情辦了吧。”喬南期直接打斷了他。
他起身,看也沒看小吳一眼,目光不知落在哪一處,全身上下都透露著懨懨的氣息。
他隻給小吳留了個背影,轉身,走進了臥室裡。
餘下一聲沉悶的關門聲。
-
貓抱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小貓剛到家,似乎有些受驚。這麼多年過去,喬南期最眼熟的那隻貓似乎已經去世了,幾隻年輕一點的根本不認識他了。
他剛蹲下,想抱起來,小東西愣是受驚地彈開,瞬間溜進了床底下。
另外幾隻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緩緩站起。
那寵物店的前台小姑娘看見這個一天之內出高價買寵物店的人居然是喬南期,還呆了一下。她將養貓用的那些東西安置好,領了小吳給的酬勞準備走,喬南期喊住了她。
“……他讓你們安置貓的時候,有沒有,提到彆的什麼,”喬南期還是沒忍住問,“關於這些貓的,什麼人或者什麼事?”
小姑娘搖頭:“沒有。”
喬南期眸光一暗,終於讓人離開了。
昨日他又給趙嶸打了幾次電話。無一例外,沒有一通電話被接起。
最新的一條消息是他今天早晨發的,隻有一句話。
——“我不是不喜歡你。”
這句話被趙嶸掛斷電話後,一直卡在他喉間的一句話。
這句話發出之後,他忐忑地等待了一個上午,每隔幾分鐘便看一眼手機。
可這消息卻仿佛石沉大海,再沒任何水花浮現。
有幾次他實在難熬,看著聊天記錄,忍不住便往上翻。
結果翻到的,大多都是趙嶸發來的消息。
“今天什麼時候回家?”
“我讓李姐做了幾道你很久沒吃的菜,你看看有沒有哪道不喜歡了。”
“我剛和劉順出去喝酒了,抱歉,推不掉。”
“我在機場接你,航班是延誤了嗎?”
“……”
凡此種種,他這邊要麼是一句“好”“嗯”之類的話,要麼便毫無回應。
以往這些消息,他連細看都不曾細看過。此刻,每一句話都變成了尖刺利刃,一寸一寸地剜他的心。
可他得不到趙嶸任何回應的話語,隻能看看這些從前的消息。
明明很難受,卻停不下來。
以前趙嶸給他發消息的時候,是這種感覺嗎?
毫無意義的忐忑,毫無意義的等待。
心存那麼萬分之一的希望,心甘情願地品嘗苦澀。
他當時如果回得多一點呢?
現在他想和趙嶸多說點話了,趙嶸卻不回應他了。
喬南期盯著聊天記錄看了好一會。
隨後,他切了出來,點開了夏遠途給他發的那個地址。
-
夜色深深。
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新城區仍然燈火通明,商業區更是人影綽綽。
這塊地方是楊城從老城區發展到新城區之後最繁榮的一塊,寸土寸金,就連劉順這種家世,要想在這裡有套房,還得父母大發慈悲給他們打一大筆錢。
趙嶸到酒吧門口的時候,劉順正刷著手機,疑惑為什麼趙嶸主動定這個地方。
“六兒,”趙嶸走上前,拍了他肩膀一下,“看什麼看這麼認真?”
劉順抬頭,剛想說話,乍一看見趙嶸,他愣了愣。
趙嶸今天,很不一樣。
和他記憶裡的不一樣,也和他預想中趙嶸現在的狀態不一樣。
他們這些人,沒幾個正經在上班的,平時都穿的亂七八糟,潮牌首飾恨不得掛一堆在身上。趙嶸以前和他們混一起的時候,雖然沒有花裡胡哨,但也是紮進夜場裡毫無違和的風格。
可今天的趙嶸隻穿著一身白色的毛衣,裡頭是簡潔的深藍色襯衫,略微寬鬆,卻不算大,正好勾勒出他偏瘦卻高挑的身材。
乾淨得往這一站,身後的燈火都像是喧囂世界的玷汙。
趙嶸也沒有多麼落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心情不錯?
全然不像是一個家裡剛破敗的人。
他這一愣,趙嶸已經往裡走了,邊走邊問他:“餘先到了?”
“到了,”劉順跟著他走了進去,“三少,你怎麼定了這個地方?這地方我們以前也不常來,隻賣好酒,消費可不低,這回還這麼多人,合起來的消費抵我一個月零花錢了都。你現在這……要是餘先在這方麵為難你,要不然我偷偷先幫你付了?”
“沒事,不用。”
“我還是有點擔心。你這兩天是不是沒去喬大公司了?餘先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消息,靈通得很,剛才還在說你被喬大用完扔了——啊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彆激動。”
“你今天打算怎麼辦啊?我把我所有零花錢都準備好了……”
酒吧裡的音樂不絕於耳,一下一下打擊著人的耳膜。
光線極暗,五彩的燈閃爍著,灑下紙醉金迷的氣息。
也不知是不是以前來這種地方來的太多,這段時日沒有再來過,此刻站在這裡,趙嶸渾身不適。
沒有了那些拘束,他對這些地方的厭惡一瞬間全蹦了出來。
好在他以後也不用常來了。
他和劉順往裡走,來到了舞池旁一個足足坐了十幾個人的圓桌旁。
有的人是他臉熟的麵孔,有幾個他完全沒見過,也不知是誰家的,還有兩三個長得挺好,一看便是誰帶來撐麵子的——他們這些人在一起玩的時候,總喜歡帶上幾個家世其實進不了他們這圈子,但卻長得極為好看的,有時候有人看對眼了,談一談也沒什麼,各取所需。
趙嶸走近的時候,坐在最外頭的那個人不認識他,瞧見他走近,吹了聲口哨,對劉順說:“喲,劉順,你帶來的?不錯啊!”
趙嶸沒說話,隻是笑了笑,在最外邊的空位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