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南期足足二十多年的人生,基本沒有應對被人刪除聯係方式這樣的場景的經驗。
以至於他看到這條消息發送失敗的一瞬間,他甚至什麼也沒做,隻是盯著屏幕上的失敗提示。直到指尖被玻璃紮破的地方稍稍淌出了血,沾在屏幕上,同那失敗提示一般刺眼。
他手指一動,反應過來時,已經重新發送了添加申請。
這一回,就像是他之前發的那條消息、他和趙嶸當麵說的喜歡一樣,連拒絕都沒有。隻有默然無聲的沉默。
什麼回應都得不到。
他握緊手機,看著屏幕緩緩暗下去。
趙嶸……
趙嶸當真沒有一點動搖?
即便他願意如今晚一般遷就,可以從此以往做趙嶸喜歡的事情,要的也隻是回到他們以前每日朝夕相伴的日子,趙嶸也沒有一點動搖嗎?
既然這樣……
既然這樣。
陳家已經倒了,陳澤和如今深陷調查,其他仰仗陳澤和鼻息過日子的人更是翻不起任何風浪。
趙嶸在這裡已經沒有了任何依靠,剩下的那些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累贅與牽製。即便今晚趙嶸看上去手中還留著點東西,但現在,就算趙嶸手中擁有的是還沒有倒台的整個陳家,他也不是對付不了。
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需要和賀南虛與委蛇、連想圖個清淨都要自己搬出來的少年人了。
要讓一個人留在身邊的方式有很多。
他可以……
喬南期眸光愈發晦澀,後槽牙緊咬。他攥緊了拳頭,幾乎用力到手背上青筋凸起。
夜色幽然。
老城區的舊彆墅區人煙稀少,夜半時分,車輛與行人的聲音漸漸尋不見蹤跡。四周安安靜靜的,隻有透過窗戶灑進的月色包裹著聽不見的喧囂。
灑進人心裡,冰涼涼的。
驟然——
兩三聲輕微的貓叫自臥室門口傳來,戳破了這短暫的死寂。
喬南期神色一頓,手中力道不自覺鬆了。
手機自他手中突然滑落,撞到瓷磚上,發出連續幾道碰撞聲。
那方才悄然間走到門口的兩隻小貓好不容易壯著膽子開始探索新的地方,又被手機墜地的聲音驚嚇到了,猛地轉身,再度竄進了臥室內的床底下。
喬南期看著小貓快速竄動的身影,方才胡亂遊蕩的思緒總算被拽回來了些許。
——他剛才在想什麼?
他怎麼會……
喬南期連著深呼吸了好幾下,平緩著心情。
片刻,他關上了臥室的門,將那幾隻貓和這滿地玻璃渣隔開,回過神來撿起手機,給陸星平打了電話。
“是我。夏遠途和你說了今晚的事?”
“……”
“對,我本來……以為我能控製。”
“……”
“我收拾一下自己,去你家吧。應該聊一聊就好,不用太嚴肅,我隻是剛才……產生了點不太對的想法。”
“……”
-
趙嶸把喬南期刪了以後,劉順還處於當機狀態。
喬南期這個名字,在楊城這些個世家子弟中,對於有出息的來說,就是個仰望的追逐目標,對於沒出息的來說,那可就是魔咒。像劉順這樣的,不是聽到喬大平時又乾了啥他們父母都望塵莫及又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被長輩掛在嘴邊當對比,要麼就是避之不及的不敢招惹的對象——總之不是什麼樂於聽到的名字。
趙嶸看上去更是個八杆子和喬南期打不著關係的。
劉順一度以為趙嶸是在編胡話。
趙嶸哭笑不得地和劉順解釋了一些來龍去脈,好不容易才讓劉順接受了這個事實,又花了許久安撫對方放心。
直到臨走前,劉順站在門口,看著裹著被子出來送他的趙嶸,恍惚地說:“三少,要不我今晚買機票出國吧。”
趙嶸挑眉:“乾嘛?”
“知道太多了,在喬大殺我滅口之前先跑!”
趙嶸:“……”
他又解釋了好一會,這才讓劉順放下心來走了。
劉順是他在那群狐朋狗友中難得走點心的朋友,此刻說清楚了,他在楊城的牽扯又劃去了一件。
送劉順走之後,趙嶸洗漱完躺在床上,發了會呆。
劉順走之前那些話雖然不經大腦,但卻讓趙嶸想到了方才刪掉喬南期之後,那邊立刻再度發來的好友申請。
他當時沒有再理會。
但這申請也足夠說明,當時喬南期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刪的。他不想再被乾擾,看到好友申請後,把對方的賬號拉黑了。
幸好在這之後,喬南期便沒有其他多餘的動靜,也沒有打電話過來。想來,喬南期這樣高傲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繼續了。
有時候家裡養的狗跑了,人會去找,卻不會廢寢忘食、連生活都不過地去日日夜夜地尋找。
雖然他並不想這樣比喻自己,但趙嶸不得不承認,在過去他們的關係中,他和喬南期養的寵物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喬南期不可能喜歡他,更不可能愛他。
這人從頭到尾,甚至到了今晚,都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來對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