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到了。
趙嶸緩步走了出去。
喬南期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
這一句話居然讓他覺得,他除了能夠陪在趙嶸身邊,居然有那麼一點可能……是有機會的。
直到電梯門又要再度合上,他雙眸微亮,這才快步跟了上去。
趙嶸已經和接待的人見到了。
對方將那些人事的文件交給他,稍稍介紹了一番,趙嶸便問:“所有人事的情況都在這裡麵了?”
“對的,您看看,沒什麼問題簽個字就行。”
喬南期已經再度走到他的身邊,正要開口,趙嶸便已經說:“有,問題很多。”
接待的人麵上的笑容都變得尷尬了起來:“怎麼會……”
喬南期也有些意外:“趙嶸,你……”
他今天跟著趙嶸來,就是因為知道周越晴不會安分,生怕趙嶸吃虧,這才一大早跟著上了車。
趙嶸笑了笑:“我看上去像那種什麼也不做就等著交接簽字的愣頭青?”
他拿著那些文件坐下,拿起筆,直接當著負責交接的人的麵,一頁一頁地翻過去,時不時便劃掉一些人名。
每劃掉一個,負責交接的人麵色便難看一分。
而趙嶸從始至終帶著笑意,低著頭,握筆的手力道不重不輕,竟是沒有一絲的拘謹與緊張。
喬南期站在一旁,盯著看了一會,不再開口。
是啊,趙嶸現在已經不是在楊城那個時候的趙嶸了。
眼前的趙嶸不是托庇於陳家那個臨時撿回來的私生子,他有自己的資本,他在竹溪已經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團隊,甚至和阮承合作的那些項目都已經在籌備中。
他已經憑借著自己所擁有的,立足在這一片天地中。
喬南期逐個查了那些人和周家關係的深淺,趙嶸難道就不會去查嗎?
趙嶸會。
喬南期發現自己多慮了。
於是他沒有再乾涉任何過程,隻在一旁看著趙嶸和彆人交接,偶爾像個助手一樣,搭把手,做一做文件分類這樣瑣碎的事情。
其餘的時間,他全然在看著趙嶸。
趙嶸從始至終都能感受到這一份熱切的目光。
喬先生收了那在他麵前獨一份的唯唯諾諾時,無聲地坐在一旁,一雙眸子亮得很,眼尾墜著的淺痣溫和了他的五官,鬱色又被笑意中和,君子端方得很。
其餘人路過,總得往他們這掃一眼,也不知是在偷看誰。
待到事情都處理完了,周越晴和那些負責交接的人麵色鐵青地目送他們上車,徐信給趙嶸關上後座車門,趙嶸這才對身側的喬南期說:“你看夠了嗎?”
居然還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之前在喬南期麵前厲聲厲色太多次,此刻驟然放下臉來,質問一般開口,喬南期猛地轉過頭。
“對不起……”他下意識便說,“我下次注意。”
車子在路上緩緩地開著,街上堵得很,走走停停的。
喬南期在這樣時不時的停頓中,緩緩反應過來這句“質問”的語氣。
聽上去咬牙切齒,實則仍然帶著趙嶸慣常處事的溫和與柔軟,不是興師問罪,反而像是一種……
“趙嶸,”他小心翼翼的,又覺得自己有些膽大包天,“你剛才……不是反感我看你的意思?”
這話簡直就是喬南期來竹溪以後最出格的一句話。
幾分鐘後。
喬先生站在路邊,眼看著徐信無可奈何地關上車門,開車便走了。
晚冬的風帶著點初春即將灌來的濕氣,吹得人涼颼颼的,淒涼得很。喬南期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笑容還在。
他其實不敢在那個時候、在趙嶸麵前笑的。
隻是在車上時,他想到了現在養在他家裡的趙嶸的那些貓,每每被他抱起來,總是要掙動幾下,亮一亮爪子,可當真被他抱在懷裡了,卻又收了利爪,隻會惱羞成怒地喊上幾聲。
對,惱羞成怒。
趙嶸方才那樣,著實太像惱羞成怒。
他就這樣下意識地想著,想法未動,衝動先行,反應過來時,已經笑了起來。
結果把自己笑到了現在這個境地。
喬南期隻好給小吳打了個電話。
“先生?”
喬南期看了一眼路牌,報給小吳自己現在的方位,說:“過來接我一下。”
小吳有些懵:“您不是和趙先生去交接周家的醫院嗎?”
“交接完了,”喬南期似乎心情不錯,耐心多了點,解釋道,“隻是我被趕下車了而已。”
小吳:“?”
聽這語氣,不像是被趕下車,像是被趕下床。
-
車上。
“小趙,”徐信開著車,“嘖”了一聲,“鐵石心腸啊。”
趙嶸自然知道徐信在說誰,“他又不是沒人接。”
“我看你這兩個月,和喬先生之間關係不錯,”徐信閒聊一般,“我看你其實不怎麼反感他,怎麼不乾脆試一試?”
“我不反感嗎?”
“我好歹是咱們幾個中唯一一個拖家帶口的,看不出來?”
“哦。徐哥,你不會是要來勸我吧?”
“哪能啊,感情這種事情,誰都勸不得,隻有你自己能清楚。我隻是在想,喬先生剛來的時候,大夥兒聊天,你嫂子問你,如果喬先生真的在這徹底不走了,過了幾個月幾年,你會不會心動,結果你說你不知道。”徐信噓唏地笑了笑,“我看你清楚得很。”
“你剛不是還說我鐵石心腸?”
徐信哈哈大笑了幾聲,趙嶸這才反應過來,他居然被徐信的邏輯給繞進去了。
什麼心軟不心硬的,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說到底,徐信不過就是在問他,再如此這般下去,他是不是就有勇氣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