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看著手裡平平無奇的野草, 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翟言接過他手裡的青菩草,沉聲道:“雖說有毒的是它的果實,但草也含有輕微的毒素, 在青菩草還未結成果實的早期, 它的毒素無處貯藏,會通過葉莖揮發出來。”
將還未成熟的青菩草隨手扔到海裡,他輕聲說:“長時間和青菩草近距離接觸, 人體會吸收微量的毒素,雖不致命,但會造成精神紊亂,容易不安、神經敏感。”
林澤眸光微閃:“既然造成過悲劇,接手這個島的人不會不知道青菩草的危害。”
能光明正大地擺放在陽台上, 就說明青菩草隻是一個線頭, 用力一扯,背後有多少陰謀還未可知。
站在懸崖邊,海風呼嘯, 林澤的手臂上的汗毛都快立起來了。
他朝碼頭的方向看去,那裡空無一物, 遊艇的駕駛員早已返航,根據丁元的安排, 第二天下午才會有人過來接他們回去。
順著海風,林澤好像能聽見沙灘那邊傳來的嬉笑聲,他不知道, 影藏在黑暗中的那人是誰, 是遠在彆處,還是就在他們中間。
他朝身旁看去,直直落到一雙如夜般黑沉的眼睛裡, 翟言的皮相十分優越,但那是一種帶著桀驁的帥氣,十分具有攻擊性,和穩重、可靠那些詞並不搭邊。
可現在被他這般注視著,林澤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像被溫水包裹著一樣,潛意識告訴他自己是安全的,就像被巨獸放在了肚皮柔軟的絨毛下,獠牙雖凶猛,但不是對著他。
他垂眸,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直接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
如果投毒之人真在他們中間,陰沉孤僻的自己明顯嫌疑最大。
為什麼不告訴其他人,單單要告訴自己。
翟言笑了:“我需要一份工作。”
他是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這事早在一開始就被丁元宣傳得人儘皆知,即使是遊離在人群之外的林澤也聽了個大概。
明顯沒有跟上這轉換如風的話題,林澤愣了一秒,低聲問道:“什麼工作?”
剛才那如水般的溫柔仿佛是他的錯覺,平靜的水麵下還藏著暗流。這讓林澤有些難過。
“您需要保鏢嗎?”翟言問,“能識彆毒草,能荒島求生的那種。”
他向沙漠中口渴的行人伸出援手……隻是需要報酬而已。
林澤輕輕咬著下唇,他垂著眼,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可以,我可以聘用你。”
翟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每個月的報酬我會按市價的三倍給……”
“不不不。”翟言打斷他的話,“我想你是誤會了。”
“我並不需要金錢。”
林澤猛地抬頭,坐地起價麼?他確實有坐地起價的資本。
“幫我畫一副畫吧。”翟言認真道:“肖像畫,下島之後我會去找你。”
幾人在遊艇上見麵時,時雲音十分與有榮焉地向眾人介紹過林澤現在的職業。
“職業畫家。”她這麼稱呼林澤,“一直在國外求學,鑽研畫技。”
當時丁元還起哄讓他以今天的聚會為主題畫一幅畫,被林澤斷然拒絕。
“我從不畫人物。”他冷言道。
如不是背後還站著林家,狂妄蠻橫的丁元不會輕易咽下這口氣。
而現在,林澤答應了翟言,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絲靈感,關於人,關於翟言。
得到肯定的回複後,翟言朝海灘的方向走去。此時太陽正落在海麵上方,橘紅的晚霞和碧藍的海水在天際相交,這是城市中難以看到的廣闊美景。
林澤看著漫天的顏色,按下內心的悸動,踩著他的腳印一步一步從懸崖上走下去。
亂石鋪就的石階上有細小的綠色冒出頭,挽留似的掃過兩人的腳趾,簌簌無語。
他們兩個都沒有換泳褲,就隻是在淺水區散步。
龍沙寶石的沙灘和人流量超大的那種景區不同,沙粒粗大,到處都是或大或小的碎石。
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林澤腳邊快速爬過,他被嚇了一跳,黑影靈活地往前方溜去,被翟言用腳尖輕輕踩住。
“這才剛上任呢,就來活了。”
黑乎乎的小東西長了不少的腿,左右拚命翻動,使勁地往沙子裡鑽。
翟言蹲下身,把它翻了個麵,用一根手指摁住。
這是一隻很漂亮的小螃蟹,背上有著暗紅色的花紋,個頭很小,隻大概到手掌的三分之一。
林澤也蹲下來看這個嚇到自己的小東西,小螃蟹的腿扁扁的,就像船槳一般,還在不停地翻動沙子。
“老板,你要怎麼處置這個刺客。”翟言笑眼彎彎,將還在刨沙子的小螃蟹捏起,放在林澤的手心裡。
感受著手裡酥酥麻麻的刮撓,林澤漆黑的眼裡也有了細微的波動,這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謔,算你走運。”翟言對小螃蟹說,眼睛看向的卻是林澤,“我們老板今天心情好,說要淹死你。”
林澤將它放進水裡,小東西一碰到水,八條腿迅速乾活,撲棱著往旁邊大石頭的底下鑽去。
海灘上還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雜物,被枯枝勾住的海帶、隻剩下殼的海膽、糾結成一團的海藻,水底的沙子裡還長出很多海草,寬寬扁扁的半透明葉子,隨著海水的波動招招搖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