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陳情書(七)(1 / 2)

第7章

35.

凡胎為石,生而似魔,便是如玉一般的美石。

當年那上千個以血祭鼎的靈童中,唯有玹嬰活了下來,故得此名。

可玹嬰從來都不是甘願成為玹嬰的。她說自己經常夢到幼時景象,她的娘似乎穿著一件紅襖子,是抽了絲的綢緞衣裳,摸起來滑滑的,卻總會刮到她的指甲,爹爹則長著亂蓬蓬的大胡子,最喜歡用胡子蹭她的臉,隻要她一哭,爹爹就會發出洪鐘一般的大笑聲。

我記得玹嬰說這話時眼角有些泛紅,低著頭,強忍淚水,那樣子真是可憐又可愛。如此思念父母的孩子,又怎麼會成魔。

靈姝大抵料到我不肯相信,繼續說道:“你愛信不信,橫豎玹嬰已經將重葵劍修煉至四重葵,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想修煉至五重葵,必定要以劍主人的血親祭劍,眼下玄冥教和問心宗這兩方人馬正為了找玹嬰的血親而掘地三尺,聲勢之浩大,連我父皇都驚動了,所以我才會知曉。”

“彆說了,靈姝。”我有些疲憊的對上她的視線:“不要再說了。”

可靈姝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乖乖聽我的話,畢竟我也不再是從前那個鬱潤青。

“憑什麼不說?我偏要說!你當初一聲不響的到這來,我還以為你是有多大的誌向,非要尋仙問道才好,結果呢?”靈姝譏誚的笑了出來,冷言冷語,簡直像一場預謀已久的報複:“虧得你自負聰明,竟叫這般愚弄,我若是你,早就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豹公主,幾時學的這樣壞?

我看著靈姝那一張一合,紅嘟嘟的嘴巴,忽然覺得頭暈,身體很沉重的倚著牆慢慢下滑,最後乏力的坐到地上。

“欸!你怎麼……真討厭!”

靈姝氣急敗壞的蹲到我身前,從荷包裡翻出一小塊裹著油皮紙的乳酪糖,很是不耐煩的塞進我嘴裡。

熟悉的奶香味在口中迅速彌漫,令我感到十分意外,不由地緊盯著靈姝。

靈姝狠狠瞪我。

她大概以為自己那眼神特彆凶神惡煞吧。

36.

在問心宗的這些年,我沒少因為饞嘴貪吃被陸師姐拎去戒律堂罰跪。

說老實話,偶爾還是覺得很丟臉,可忍又真的忍不住。一方麵我的確貪吃,喜食甜,另一方麵我是胎裡不足,天生的饑飽癆,不得不常食甜。

在繈褓裡我便比家裡的那些兄弟姊妹們吃得多,且經受不起一點餓,若挨了餓便會頭暈目眩,渾身無力,稍微厲害些甚至會一頭栽倒在地上,徹徹底底的不省人事。

而我這副病弱的身體是母親最大的心病,她生怕我摔倒,磕了碰了,破相都算輕,萬一傷到腦袋變成個傻子可怎麼辦。

因此母親特意請人做了這種乳酪糖,切成小塊,裹上油紙,讓我時刻帶在身邊。也不僅是我,還有我身邊的婢子,小廝,嬤嬤,每個人的荷包裡都裝著幾塊這樣的乳酪糖。

曾與我形影不離的靈姝自然有這樣的習

慣。

我輕輕嚼著香軟的乳酪糖,咬碎裡麵酥脆的杏仁,視線不自覺的在靈姝臉上遊移。

靈姝漸漸漲紅臉,依然是怒不可遏:“看什麼!就你這樣子!還不如趁早回家!彆再辱沒這仙門清修之地!”

回家。

回家很好,我會有母親疼愛,會有吃不完的乳酪糖。

可那樣……便再也見不到師姐了。

37.

靈姝又負氣離去,剩我一個人,默默翻看著母親的家書,從字裡行間中能感受到母親有些許不悅。

母親怪我不聽她的話,問我為何沒有開口請靈姝幫忙,倘若靈姝願意出手相助,再加上她與皇貴妃之間的舊日情份,定然能讓我早日離開這幽禁之地。

雖是埋怨,但家書的最後,母親還是許諾會為我運籌謀劃,找一條兩全其美的出路。

看著熟悉的字跡,想著年邁的母親,我喉嚨裡忽然湧出一陣溫熱的腥甜,忍不住咳了兩聲,那鮮紅的血色便猝不及防的噴濺到了雪白的窗紙上,把我自己都嚇一跳。

少年吐血,非長壽之相,我難不成還要叫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那當真是死後要入無間地獄了。

小心收起母親的家書,熄滅屋裡唯一的燭燈,摒除雜念,盤膝而坐,我試圖調整自己亂成一團麻線的內息。

無奈心緒繁雜,神思不定,腦海中不受控製的閃過一幅幅舊日情景。

38.

那是我和師姐來問心宗的第一年,正值盛夏,蟬鳴聒噪,我嫌吵,躲進師姐修習的靜室裡午憩。

師姐一貫不怎麼理會我,看到我蜷縮在角落裡瞌睡也並沒有多說什麼,沉心靜坐,直至深夜,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我還在那裡。

“怎麼沒回去?”

“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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