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從始至終都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眾所周知,內門弟子高於外門弟子,親傳弟子又強過內門弟子,而親傳弟子之中,還有可以代掌師門的首徒和最受寵愛的關門弟子,理所當然的一級大過一級,一層壓著一層。
可這些僅僅是擺在明麵上的。
天下修士,足有萬數,當中七成是劍修,一則是因為劍修道法強悍,令邪魔膽寒,二則是因為劍修道心堅定,不易步入歧途,這兩點加在一起,顯然劍修仙途更為順遂坦蕩,所以執劍者總是前路漫漫亦燦燦,總是大有可為。
而符修較比劍修要略低一等。其實單論實力,符修是遠勝劍修的,奈何符修悟道是悟心悟性,稍有不慎便會毀於一旦,世間真正能走到化神之境的符修,到如今也才一個長寒仙尊,較比劍修,天花板太低,難有作為。
再往下便是琴修、醫修、鼎修、馭獸、衍卦、煉器、靈植,以及最末端的隱修。
隱修並非上古傳承之道法,而是春蓬劍主身死,重葵劍主當道,邪魔肆虐為禍人間的某一年,有位根骨極佳的修士在與魔修周旋間自創了這樣一種殺人於無形的秘法,憑借此秘法,讓奄奄一息的仙盟又得以生機,後來這位修士自然而然成了新一任的問心宗宗主,而這挽救了蒼生的秘法,也成了九修之外的第十修——神鬼莫測即為隱。
那一代宗主在世的百年裡,隱修是要比劍修更受追捧的道法,可以說每一個隱修都稱得上天之驕子,不過遺憾的是,修習此道法對根骨要求極高,須得天賦異稟才能略有小成,大成者實在罕之又罕。
因此隨著時間的流逝,隱修一派便漸漸沒落了,且又因這神鬼莫測的道法殺氣太重,暗藏陰邪,不夠光明磊落,而遭到其他修士的忌憚與反感,直至近些年,已然徹底淪落到三六九等中的最末等。
鬱潤青真沒想到陸輕舟會是一名隱修,現下知曉了,再回過頭看,陸輕舟的確極少執劍,縱使執劍,也沒有劍修那種勢如破竹的淩厲,反而有幾分說不上來的生澀,以及,她縛仙鐲裡的那根天蠶絲線,並不是尋常法器該有的玄機,正是所謂的殺氣太重,暗藏陰邪,不夠光明磊落。
可陸輕舟這個人,委實很難將她與隱修聯係在一起。
寒風瑟瑟,落葉紛紛,鬱潤青眼見她用手鐲擋住迎麵砍來的彎刀,腳步向外一轉,綢緞般的烏發在風中飛縱,頃刻之間繞到了那魔修背後,而那根削鐵如泥的天蠶絲線正纏繞在魔修的脖頸上,隻是輕輕一拉扯,熱燙的血柱便從腔子裡噴湧而出,散得一片猩紅的血霧。
陸輕舟身形一閃,衣裳滴血未沾,柔潤清透的杏色在夕陽下頗有種溫靜從容的美。
魔修死儘,滿地是冒著熱氣的鮮血。有門生戰戰兢兢地拾起地上的東西,送到陸輕舟跟前,十分不安道:“陸掌教,這些魔修方才說……是替玹嬰那魔頭辦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
陸輕舟側首看他,接過他手裡的東西,麵上顯露一抹淺淺的笑意:“你怕玹嬰報複?”
門生呼吸一窒,遲疑片刻才顫巍巍地開口說道:“我,我隻怕金陵城的百姓受牽連……”雖然這已經是門生仔細思索後給出的答複,但話一出口,他仍覺得有不妥之處,霎時間額頭上便冷汗涔涔了。
陸輕舟身為戒律堂掌教,向來是不怒自威的,門生對她心存敬畏實屬情理之中。
可從前是敬大過畏,如今卻是畏過大敬。
陸輕舟心思如發的人,怎會看不出來門生的畏懼,將縛仙鐲向手腕內一轉,柔聲說了句:“怕也無妨,短短一世,隻要求得問心無愧就好。”
說完,她淡淡的一抬眸,嘴角笑意絲毫未減:“宗主還要在此觀望到幾時?”
長劍入鞘,嶽觀霧懷抱著是貓落在陸輕舟跟前。一眾門生紛紛抱劍施禮,恭肅中略帶著幾分忐忑,畢竟嶽觀霧既到金陵來,就意味著金陵將要有一場腥風血雨。
嶽觀霧盯著陸輕舟,指尖不自覺撫了撫懷中的狸貓:“這些魔修是怎麼回事?”
陸輕舟目光驟冷,可短暫一瞬後又複尋常,微笑著說:“玹嬰派他們來金陵奪取降解子。”
嶽觀霧:“降解子?”
陸輕舟從鐲玉裡取出方才在魔修手中搶來的盒子,打開盒子,裡麵是一丸極似丹藥的黑玉珠。
陸輕舟道:“魏朝設都城於金陵,相傳魏高祖登基當日,三枚仙丹從天而降,正落在他的冕冠上,魏高祖自覺帝位為神所授,此時又得仙丹,必定是天神助他永為人皇,便要在登基大典上服下此仙丹,可這仙丹到底來路不明,倘若服下後有礙於龍體又該如何?文武百官齊齊勸阻之際,一內官上前獻計,先將此仙丹賜給纏綿病榻的一位皇子,若皇子服用後大病痊愈,魏高祖再服用也為時不晚。”
“仙丹是從天而降,同樣來路不明,魏高祖心裡其實也隱隱不安,內官這話讓他找到了台階,便順水推舟將第一顆仙丹讓給了自己體弱多病的幼子,而原本寸步難行的小皇子在服下仙丹一炷香後就健步如飛與常人無異了。”
“於是魏高祖為了順應天道,得以永生,服下了第二顆仙丹。而最後一顆仙丹,魏高祖原打算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未曾想某日夜裡忽然暴斃身亡,他死後,這最後一顆仙丹便不翼而飛了,直至不久前才重見了天日。”
陸輕舟晃了晃手裡的盒子,笑道:“倘若傳聞屬實,那這顆從天而降的解藥,一定可以解長牙的毒。玹嬰是得知了此事,才會派那些魔修來金陵奪取降解子。”
嶽觀霧看向那盒子,微微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