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狐仙堡(七)(1 / 2)

一行人走走停停,穿過狹窄逼仄假山林,視線豁然開朗,隻見晴天綠水,一池子蓮花正在夏日裡盛放,那濃密翠綠的荷葉上延伸出一支支潔淨的花梗,迎風而立的花梗上托著一朵朵瓣瓣分明的蓮花,有粉有白,清新淡雅,又是個未經雕琢的樣子,頗有隱居田園的野趣。

而蓮花池的另一頭,便是葉柳柳和蕭玉的居所,水榭樓閣,雕欄玉砌,實在是稱得上“仙府”二字。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蕭玉葉柳柳是一對濃情蜜意的眷侶,要說兩個人的性格,也算是天造地設了,蕭玉沉靜文雅,葉柳柳天真活潑,若能在這般風景秀麗,如詩如畫的仙府中共度一生,也不失為為一段人間佳話。

可前提是,葉柳柳得是個人。退一萬步說,即便是妖,也得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妖。

狐仙堡一帶少說有五百戶人家,按一戶人家最少三口人算,一千五百口人怎麼都是有的,而這些百姓在此度日,看似安生,實則渾渾噩噩,就如那客棧的跑堂,絲毫不知自己究竟從何處來,又為何奔波勞碌,更不知自己可有父母要贍養,可有子女要撫育,成了個隻剩空殼子,見人就笑的客棧跑堂。

如此活著,與死了又有什麼兩樣。

鐘知意眼看著尋妖蝶揮動著翅膀飛上木橋,握緊了手中的流雲傘,毫不猶豫跟上去,瑤貞怕她受傷,亦寸步不離,而白文耀緊隨其後,既躍躍欲試,又有些緊張兮兮的。

鬱潤青和陸輕舟落後兩步,也踏上了木橋。

木橋約有百尺,長也不長,兩側皆是搖搖晃晃的蓮花,盛開得非常熱鬨,可是,它們搖搖晃晃,卻不像隨著風搖晃。

鬱潤青被花梗絆了腳,一個踉蹌險些撞在陸輕舟身上,不由蹙起眉頭。

“怎麼了?”

“感覺有些古怪。”

陸輕舟笑了笑,像是被前邊那三個人聽見,壓低了聲音道:“你瞧。”她說著,手腕一翻,腕間的竹節鐲便射出一道彎弓似的銀光,比劍鋒更利,整整齊齊的削斷了兩支花梗,那蓮花頹然墮地,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方才絆了鬱潤青腳的蓮花則悄然縮回了花叢中,紋絲不動了。

鬱潤青微微睜大眼:“是花妖嗎?”

陸輕舟笑道:“是精怪,幻化成人形才是妖。”

三言兩語間,尋妖蝶已經飛到了對岸,撞見了正要出門來的葉柳柳與蕭玉。興許是兩人終日相伴的緣故,身上氣息太過相近,尋妖蝶一時竟也難分辨,隻繞著兩人不斷盤旋。

葉柳柳一副好奇的樣子:“這是什麼?蝴蝶嗎?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蝴蝶,欸,它為什麼一直圍著我轉呢?”

相較於葉柳柳的天真爛漫,蕭玉的神情倒顯得格外凝重。

白文耀眼見尋妖蝶盤旋不下,真是生怕鐘知意等人將蕭玉錯認成狐妖,咬咬牙,一步踏上前道:“這是尋妖蝶,專門捉妖的。”

他這樣說,是盼著葉柳柳能自亂陣腳,可葉柳柳偏不如他意,竟有些惴

惴不安的往蕭玉身後躲了躲:“捉妖……狐仙堡可是有狐仙庇護的,怎麼會有妖呢?”

話音剛落,尋妖蝶便似一片落葉,從半空中翩然而下,不偏不倚的,正是朝著葉柳柳飛去。

然不待白文耀為之欣喜,站在葉柳柳身前的蕭玉忽然端起石桌上的茶碗,揚手潑向浴火而生的尋妖蝶,那可憐的蝶兒,叫冷茶一澆,滋啦啦一聲響,便隻剩下一地灰黑的符水了。

白文耀見狀瞠目結舌,好一會才怒道:“蕭玉!你做什麼!你瘋了不成!”

蕭玉將茶碗一扣,冷眼看著眾人道:“你們不請自來,夜闖我家,我與柳柳並未有過絲毫怠慢,不敢說倒屣相迎,卻也是自覺周到,可你們,得寸進尺,竟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到這裡來胡言亂語,究竟是誰瘋了。”

狐仙堡的百姓皆是受了狐妖的蠱惑,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可蕭玉從來都是清醒的。

白文耀一怔,終於明白:“你知道她是妖……你甘願為了一隻妖舍棄前途,與家裡恩斷義絕……”

蕭玉不為所動:“請你們離開。”

這樣說著,蕭玉暗暗握緊了葉柳柳的手。看葉柳柳的樣子,似乎有些意外,顯然她在蕭玉麵前始終都是得到狐仙恩賜的葉柳柳,而並非道行高深的狐妖。

凡人都怕妖,尤其怕狐妖,雖然多少話本裡都寫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爛俗故事,但凡人對世間總有無數眷戀,若要為一夜風流被吸乾精氣和血肉,他們是萬萬不肯的。

蕭玉明知葉柳柳是狐妖……那她知不知道狐仙堡那些如傀儡一般的百姓如何度日?也許她什麼都知道,隻是沉浸在這一場美夢裡,不願意醒來。

這樣的愛,究竟是真是假?

鐘知意冷笑一聲,忽地張開手中的流雲傘,傘骨飛轉,箭矢齊飛,宛如一條銀鑄的遊龍,直奔著葉柳柳麵首襲去。

蕭玉反應極快,立即張開雙臂攔在葉柳柳身前,麵對那近在咫尺的箭矢,眼也不眨一下。

她毫不遲疑,肯為葉柳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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