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打在臉龐上的冷水刺激得原本倦怠的神經又活躍起來,邵君衍雙手撐著洗手台抬頭向上望去,鏡子中的人膚色白皙,長開的五官令其失去了少年時隱約的雌雄莫辯,那愈發俊美的麵容亦是與柔和無關,冰冷與漠然混雜,讓人不敢輕易上前。
這麼熟悉,卻也這麼陌生。
邵君衍閉上了眼,他抬手扯過掛在一旁的毛巾將被打濕的臉龐擦乾,便直起身抬步向外走去。牆上的窗簾被房間主人一把扯開,淡淡的光輝一下全鋪灑在了未亮燈的房間地麵,占據大片窗外視角的是一輪明亮的圓盤,這日複一日相繞旋轉的雙子星上高樓聳立,那些人類所留下的痕跡便這般印照在了黑色的眼眸中。
等這個晚上一過,他們就將迎來預備考核中的最後一場測試,所有的汗水與努力將在這最後的時日中得到驗證。
一如之前的測試一樣在薇薇安所構建的虛擬世界中進行,隻是這次不再是單槍匹馬的戰鬥,一萬五千名預備生都將被分配到不同的場景進行任務。在這些場景中他們將成為一支小隊的隊長,並接收到來自薇薇安的不同命令,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的進度如何與存活人數的多少將決定他們的最終成績。
所有的這些,都來源於陸遠飛給邵君衍的資料與魏遠帆特意告知的信息。
說來諷刺,雖然邵家地位不低,但要讓邵清為自己的事情費心思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倒是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魏遠帆對自己的事情頗為上心——上次鬨出那件事後,他還專程給自己來了訊息,雖然兩人通話並未多久,但這份好意已足以讓邵君衍記在心間。
然而儘管如此,邵君衍卻清楚地知道對方所做的一切更多是看在外公的麵子上。
安靜地站在原地看了天上的行星半晌,邵君衍垂下眸轉身向床側走去,許多來帕裡奇的預備生在來時都會特意先下載了娛樂用的或是影片,但是邵君衍卻沒有這些。這兩個月來他的生活枯燥而乏味,夜間時他通常也在進行訓練,待到回來後就睡下,為第二天的訓練養精蓄銳。
直到前一夜他參加的加訓才堪堪結束。
距離入睡還早,這間沒放置多少東西的房間卻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房間的主人屈膝在床沿邊坐下,他將手肘撐在膝蓋上,便伸手打開了手上拿著的照片。在回來後就做過特殊處理的照片依舊看不出半點對折的痕跡,照片上的人鮮活得一如既往,邵君衍甚至看到了那人唇側露出的虎牙,這讓他一度恨得牙癢癢的虎牙在此刻看來卻難免令人心中酸楚。
——耳邊忽然像是有絲熱氣掠過,恍然間他產生了錯覺,像是莫奈此刻就站在他身後,好整以暇地隻待他回過頭笑問:阿衍,你怎麼還醒著?
邵君衍愣了愣,他飛快回過頭,卻理所當然地看見了空蕩蕩的房間。
……阿衍。
隻有莫奈才會這麼稱呼他,開始時邵君衍隻覺得這稱呼又幼稚又過於親昵,現在卻萬分思念著這個稱呼。
……阿衍。
邵君衍頓了一頓,閉上眼,他重新折起了手上的照片,在小心將照片放在一旁的矮櫃上後便不再去想那個人,隻躺倒下去準備陷入夢境。
那柔軟的黑發搭在凹陷進一塊的枕頭上,在自窗口灑進的淡光照耀下泛著清冷的光。
——
陸遠飛難得起了個大早。
多少人在這個最終測試前夜輾轉難眠,他倒是睡了個舒坦,甚至因為睡得太多而在第二天醒來時覺得有些倦怠,打了個哈欠,陸大少爺剛套上鞋出了門,就見到了住在同棟樓樓上的邵君衍。
那人麵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既不見放鬆,也不見大多數預備生臉上帶著的緊張神情。陸遠飛快步跟了上去,便笑嘻嘻地和那人打了招呼:“邵少爺,早上好啊!”
邵君衍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腳下並未停頓,隻隨口回了聲早,拜這個最終測試所賜,他們今天不用徒步去訓練場,而是可以乘坐門前的無人列車去往規定的場所。他們的胸前都佩戴著入學時所發的校徽——而這個校徽在最終測試後是否會被帕裡奇收回,就要看他們的最終成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