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比人類大腦更加脆弱而精巧了。()
新鮮的大腦被盛放在特製的容器中, 捧著它的是一雙戴著白手套的寬大手掌,那手掌因為恐懼在輕微顫抖著,而他麵前所站著的中年人卻是神情專注,他輕輕將手蓋在腦上, 以一種小心的姿態隔空撫摸著腦部表麵的紋路。
——既然已經沒有用處,那不如變成更有價值的東西。
今日實驗室中的助手又死一人, 那個家夥錯誤分解了霍索恩博士要求分解的遺體,於是他如今以這種姿態與他們同處一室。小心翼翼捧著大腦的學徒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唯恐稍不小心就落得同樣下場。
“行了,拿下去保存好。”
輕飄飄的一句話令人高馬大的助手如獲大赦,他躬了躬身,匆匆忙忙就離開了這蒼白得過頭的房間, 跟隨在霍索恩博士身後的另一助手看他離去, 回過頭來小心地向前方的中年人問道:
“博士, 這段時間送來的助手已經不剩幾個……再這麼下去,我們這邊的助手就又不夠了。”
“那就再找孔霍要幾個人過來。”麵無表情地這般道, 中年人哪裡還有先前望著大腦那專注的模樣, 皺起的眉間塞滿不耐, 下垂的眼角更是顯得他格外陰沉:“告訴他,我不需要更多廢物, 要是……”
“讓開,我要見博士!那小畜生一定是故意的!”
外室忽然傳來一陣喧鬨,助手心中一驚,他下意識地抬眸望向博士, 那中年人已然麵無表情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並在不久後大步向緊閉的大門走去,助手匆忙跟在他後頭,在看到外室混亂的場麵之後更是感歎了一聲來人的自不量力。
“就算你是頭目,這裡也不是你能進的地方!”凡是稍微一個有眼界的火狼頭目都知道霍索恩博士是不能輕易打擾的人,也不知道這個是從哪來的莽撞家夥,偏偏還在自己值班的時候搞出了事。攔著星盜的助手一邊暗罵著,一邊強硬地駁回他的請求,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冷淡的“怎麼回事”後才臉色一僵,再也顧不上攔著那星盜,退到一旁誠惶誠恐地向身後的人鞠了個躬:“博士,這個人說要見您,硬要闖進內室。”
“恩?見我?”
以一種輕慢的姿態說出這句話,中年的博士隨意拉了條椅子坐下,他雙手輕扣搭在膝上,這才吊著眼看向星盜:“你是……七組頭目?”
“是,沒想到您還記得我?”在漢克還沒死之前,新任的七組頭目還偶爾聽到過這位博士的名號,考慮到自己有求於人,他擠出一絲和善的微笑,這才又道:“我想請博士幫個忙。”
狂妄的家夥。跟隨博士出來的助手低頭輕蔑地這麼想著,就聽到中年人心不在焉地說道:“說來聽聽。”
“您肯幫忙真是太好了。”星盜聞言麵露喜色,唯恐這人又改了主意,他連忙道:“您應該知道漢克吧?就是原來的七組頭目,前段時間因為腦補中彈而亡,但是……我懷疑他並非正常死亡,而是裡麵有人在搞鬼!”
“哦?謀殺頭目可是大罪。”
“是的!當時進行手術的一共有兩個醫師,一個是我們組的醫師,另一個小畜生卻和我們有些小矛盾,我想請您幫我確認是不是這小畜生在裡麵做了手腳!”
“……你這手下倒是忠心。”中年人聽完陰陽怪氣地開口如此道,星盜聞言臉色一變,但中年人很快就興致缺缺地移開了視線,隻敲了敲椅子:“繼續吧。”
“多謝博士!”
身後的助手們麵麵相覷,而星盜則連忙張羅起了設備。投映在牆上的影像大概是他不知從何處搗騰來的當日記錄,掐頭去尾,倒也沒多長時間,中年人略略掃了一眼,最終將目光定在了嬌小的身影上。
原本隻是百無聊賴的觀看,漸漸地,霍索恩博士眯起了眼,直直看著屏幕上的女孩。
外室一片寂靜,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星盜直直立在一旁,忽然聽博士問道:“她是誰?”
“是第十組的醫師單小菱。”星盜如此回答著,他原本以為霍索恩發現了端倪,但那個中年人卻是扭頭向後看去,乾枯的手指朝屏幕一指:“保羅。”
“博士?”
“讓她來當我的助手。”
這番不知好壞的變故發生時莫奈並不在基地中,但或許是巧合,他和老頭所談論的話題也正巧和大腦有關。
“共鳴?”破舊的小店常年不見天日,於是在角落中擦拭零件的老頭也看不清臉上神色,莫奈盤腿在地板上坐著,他用手撐著腳腕,吐出的話語因為嘴中糖碎而模糊不清。老頭麵無表情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
“這世上找不到第二個精神鏈接的人……因此這也隻是理論上的概念。”
在例常到店裡幫忙時莫奈跟老頭說起了那日在星艦上感受到的嘈雜聲,然而向來無所不知的老頭沉默了半晌,才突然說出了兩個字,他顯然在思考些什麼,直到莫奈將自己口袋中的糖掏空,才又聽到老頭開口:
“理論上來說,你已經不是正常人了,小子。”
“……老頭,你這是在罵我呢?”頗帶歧義的話引起了莫奈的抗議,但老人斜瞥了他一眼,他便乖乖閉上了嘴,那老頭冷哼了一聲,這才繼續道:
“在你控製一號的同時,一號也在控製著你,因此,小子……在其他智腦看來,你也是他們的同類。
你之前所接收到的噪音,可能便是信號在空中傳播所引起的共鳴。”
“智腦的同類?”莫奈聞言愣了愣,他先是低聲重複了一句,這才撐著下巴問道:“會有其他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