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莫奈才能如此放鬆地卸下防備。
他有條不紊地修理著手上的機器,直到天色暗了下來,他才停下了動作,坐在地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揉著肩膀,他向床鋪上瞥去,也不知是不是太過疲憊的緣故,少年依舊沉沉地睡著,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想了想,他順手從旁邊的櫃子裡掏出一個粗糙的乾麵包叼在嘴上,這是內城最常見的食物,雖然難吃,但勝在保質期長,價格也便宜。
他打開矮櫃上放著的小燈,黯淡的燈光先是閃了閃,過一陣子才逐漸明亮起來,莫奈心不在焉地吃著自己的晚飯,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都不慢,他的雙眸十分明亮,頗有些要熬夜通宵的味道。
事實上,他也是這麼打算的。
隻不過他昨晚就已經通宵了一夜,早上的時候又外出奔走,因此他竟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拿著手上要修理的物品就這麼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自然是極不舒坦。
他的頭倚靠在矮櫃的邊上,手裡鬆鬆地握著那圓盤,迷糊間被一些聲響驚醒過幾次,但往往回頭看時都隻發現是躺在床上的人在睡夢中製造出的雜音,如此反複之後,莫奈索性也不再睜開眼,隻放任自己沉浸在怪誕的夢境中。
等到他真正醒來時,天色已經完成了一個明暗之間的轉換。
少年的視線直直盯著前方散落的文件,片刻之後才眨了眨眼,他撐著矮櫃坐直了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附帶著還伸了個誇張的懶腰。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他這才慢吞吞地揉了揉脖頸,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扭頭向身後看去。
床鋪,是空的。
從來沒有好好收拾過有些發白的被子被隨意地扔在一旁,枕頭與床鋪的邊沿平行,完全偏離了它原本的位置,昨天晚上占了自己地方睡覺的人現在已經失去了蹤影,倒是蜘蛛一號還站在床沿,隻不過探測器裡隻透出了些微光,像是開啟了待機模式。
有那麼一瞬間,莫奈都要忘了自己昨天晚上曾經帶人回來的事情,隻不過很快地,他打著哈欠,有些不耐地自言自語起來:“搞什麼……彆是腦子抽了自己跑出去了吧……”
說到這裡,他又瞥了一眼一號,仔細想想,一號體內的能源確實應該是不多了,自己昨天明明下達了等少年睡醒後就通知自己的命令,估計還沒等那人睡醒,一號就已經開啟了待機模式。
想到這裡,莫奈正準備站起身,就聽見洗漱間裡傳來了哐當一聲巨響,這讓莫奈禁不住一愣,然後很快地,他大步向洗漱間走去。
——是的,就算這個屋子看上去搖搖欲墜且十分難看,它還是有專門砌出一個類似洗漱間的空間,與廁所隻有一壁之隔,大多時候也都隻做一個儲存室使用。
至於儲存什麼……
莫奈臉色難看地一把拉開勉強擋住視野的簾子,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地的水跡,正低頭捋著發絲的少年聽見動靜先是一愣,然後他轉眼看向走進來的人。
而莫奈隻是低頭看著那慢慢滲進地板裡消失不見的水灘,又看了看掀倒在地上的木桶,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都疼得抽搐了起來。
他抿起唇,透亮的眼眸裡難得的帶上一絲怒意:
“喂,你這是在乾什麼啊!這可是我上個月才剛換回來的!”
黑發少年先是頓了一會,然後才隱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輕蹙起眉,坦誠地低聲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
“少說廢話,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麼賠我這些錢?!”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莫奈這才正眼看向了對麵的人,然而隻是這一眼,他就愣在了原地。
之前似乎曾有提到,邵君衍有一副好皮囊。
完美繼承了父母各自優點的少年是最為純正的黑發黑眸,他的五官任意拎出其一安在他人臉上,都能讓那人變得引人注目,更何況是如今恰到好處地組合到一塊,這亦是一幅與柔弱完全無關的長相,即便少年現在還沒有完全長開,眉眼間也隱隱有了淩厲神色,但到底是還處於這個雌雄莫辯的年紀,當他再不能保持麵無表情,眼眸中透出些手足無措神色之時,總會讓人不自覺的心軟起來。
——這也讓莫奈原本想要放出的狠話又完全憋了回去。
邵君衍就看著對麵的少年愣愣地看了自己許久,正當他皺起眉,以為少年會像在奧羅拉上那些同齡人那樣露出令人厭惡的神情時,他就見少年像是才反應過來般飛快將頭偏到一旁,那人嘖了一聲,隱約可見的耳廓上透著淡淡的粉色。
這是……?
“算了……總之,你先跟我來。”
莫奈壓住心中的火氣,一邊轉過身這麼說著,一邊像是不經意地拿手捏了捏耳朵,隻是很快的,他頓了頓,側過身看向身後的少年……視線沒有放在他臉上:“我似乎還沒有知道你的名字?”
“……邵君衍。”
“邵……”少年微微偏著頭,對這個在奧羅拉上流圈子無人不知的名字沒有抒發任何感想,隻是對對方回答道:“你可以叫我莫奈。”
“在我們的交易開始之前,也許你會想要知道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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