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塔。()”邵清皺著眉輕喚了安妮塔一聲,他回頭看了依舊麵無表情的邵君衍一眼,又覺得心裡刺得慌。他握住身旁人的手,對黑發青年嗬斥道:
“君衍,還不快向你母親道歉。”
“……”
邵君衍冷漠地抬起眸看向邵清,從前的他會木然站在原地等安妮塔訓完話後開始用餐,但現在的他隻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便向後退了兩步,隨即轉身離開。
“邵君衍!”
向來在軍中好說話的邵清難得變了臉,他沉下臉色,怒喝著轉身離去的邵君衍,但那人竟是連自己父親的話都沒有聽進,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頓分毫。
邵君衍快步跨出了餐廳,他能聽見身後傳來餐具相碰的聲響,但那些已然不被他放在心中。無視了一路上仆從們投來的詫異視線,他徑直向樓梯處走去,卻在大廳前被絆住了腳步。
“哥哥?”
突然傳至耳邊的青澀聲線微微上揚,邵君衍頓了頓,他微側過臉,便看見了正站在大門口處的少年。
少年穿著一身淺藍的製服,那製服的領口上繡著無人不知的金色天秤圖案,邵君衍的目光在那圖案上微頓了頓,便看向少年那長開不少的臉龐來。與邵清有七成相似的容貌,甚至連笑起來都是一樣的溫和模樣,少年身上與安妮塔最為相似的地方便是那湛藍的眼眸,除此之外竟是無一相像,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這會是那個傲慢貴族小姐的孩子。
邵君衍在打量著少年的同時,少年也在細細地打量著這個數年未見的兄長,即便他們的關係一向生疏得如同陌路,但少年還是如同麵對親密的兄長般笑了起來,他解開自己的袖口,開口如此道:
“一接到爸爸的電話就急忙趕了回來,隻是看起來我還是沒趕上,你們三人都已經吃完了。”
邵君衍平靜地看著麵前同父異母的弟弟,邵君彥的學校是寄宿製,因此他回來幾天,直到現在才碰上麵,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隻是移開自己的視線,繼而道:
“他們還在餐廳。”
“……哥哥今晚不吃飯麼?”
他的這個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這個與他僅有一半相同血脈的兄長隻是一步步踏上樓梯,很快就不見了蹤影。邵君彥仰頭看向他消失的方向,直到耳邊再也聽不到動靜,他這才斂起笑容來。
“小少爺,我幫你把外套拿上去。”
一旁站了許久的仆從這般說著,聽見她的聲音,邵君彥回過頭,輕笑著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將脫下的外套交到了年輕的女人手中,邵君彥很快轉身向餐廳走去,他的心中不帶半分尷尬與羞惱,非要說的話,也不過是有些憐憫。
——是的,憐憫。
他一直覺得邵君衍很可憐,生在這樣一個家庭,擁有這樣一個身份,卻又什麼都沒有。邵君彥家庭和睦,邵君彥受父親器重,但是邵君衍卻什麼都不是。
——但是這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藍眸的少年隻平靜地如此想著。
——
【來自海倫星的通訊請求,請問是否接通?】
幾乎是剛踏進房間,邵君衍的耳邊就傳來了這樣一句話,他先是一愣,隨即立刻說道:“接通。”
“君衍。”
出現在麵前的虛擬影像是一個已經白發蒼蒼的老人,邵君衍的神色微微一動,唇角陷下的弧度忽然變得柔軟了些,他細細看著麵前比三年前要顯得蒼老得多的老人,心中一酸,低聲輕喚道:
“外公。”
“來來來,讓外公好好看看你。”
老人隻笑著這般說著,邵君衍聞言也彎起了唇角,他屈膝在床邊坐下,便聽老人繼續說道:“不錯,不錯,我家君衍還是和當年一樣英俊,這樣外公我啊,也就不愁你以後結婚的事了。”
“……您又拿我開玩笑呢。”邵君衍隻無奈地如此說道,老人自己說完也笑出了聲,早年他也是一副嚴肅模樣,隻是或許是因為之後有了牽掛的緣故,慢慢性子也變溫和起來,他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青年,隻覺得自己的心都酸軟了兩分:
“這些年……過得苦嗎?”
邵君衍搖了搖頭,他想回答不苦,隻是話到嘴側,他突然想起莫奈來。
他臉上的神色忽而一凝,跳動的心臟仿若被一隻巨手攥緊般疼得難受。老人見他半天不說話,隻以為是他這些年過得辛苦,不願讓自己得知,便也隻歎了口氣,換了另一個話題道:
“之前你拜托你遠帆叔叔的那件事已經有了結果,他現在剛好有空,你一會聯係他就是。”
“我知道了,外公。”邵君衍點了點頭,他看著影像中的老人,忽而又說道:“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去海倫星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