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粼驚慌中跑出黑店,但跑出去還沒有十米遠,又跑了回來。
她想起來樓上還躺著一個。
華紅升一旦醒來,肯定到處找她,結果就會發現廚房裡因中毒而死的三個人販子。這樣一來,不用問,也知道是她乾的。那她能不能順藤摸瓜猜出她的身份尚且不知,但他報官是肯定的。所以,這次必須把他帶走,哪怕給他放到山下客棧,然後再走呢。
夏粼跑回樓上,華紅升還在昏迷中。她從床上撤下被褥鋪在地上,接著將趴在桌上的華紅升放倒在鋪蓋上,隨後拿被子將他卷起,像綁粽子一樣綁好,護好頭,接著使出吃奶的勁兒,將“粽子”拖出房門,然後橫置樓梯口。
“對不住了。”夏粼一腳踏在“粽子”中間念了一句,跟著一腳下去,“粽子”便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曆經千辛萬苦,夏粼終於將華紅升拖上馬車,此時,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
“人生,總有無數個第一次。希望第一次駕車,不會太糟。”說罷,她跳上車頭,揮動馬韁,“駕。”
***
馬車在山道上瘋狂顛簸,耳邊不斷傳來刺耳的尖叫聲。華紅升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陽光刺眼,讓他無法直視眼前的光景。他隻能感覺到身下厚厚的被褥,像在床上,可為何如此顛簸?
他擠了擠眼睛,以手遮擋光線,這才緩緩張眼,看清周圍的一切。
在馬車上……
誒?
他猛的想起昏倒前的事,意識到危險,“娘子!……”
想到夏粼可能有危險,他立刻翻身推開車門。當車門被打開的瞬間,他的心踏實了,原來那偶爾傳來的尖叫聲,就是他這位娘子駕車時的驚呼。
夏粼第一次駕車,雖然可以使馬跑起來,但是卻無法精準到控製方向,走在山路上不時被路麵的石頭磕絆。這種自殺式駕車,比坐過山車還刺激。
又一次被磕絆,夏粼好不容易調整車身,身後車門忽然響了,她回頭一瞧,華紅升。
“你醒啦?”
華紅升左右環視,與他暈倒前的情形完全不同。“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之前不是在客棧裡嗎?”
“那是家黑店……
”夏粼說著一眼看見地上有塊大石頭,趕緊牽扯馬韁,身子一斜,險險撞上華紅升。
華紅升雖然下意識閃開,但腦子沉浸在山間客棧上,並沒注意到夏粼危險的駕車技術,而是一臉嚴肅,“黑店?”
“對呀。”夏粼身子又朝另一邊一閃,漸漸適應了這種顛簸狀態的她,接著道:“你知道嗎,那是三個人販子,連那個趕車的車主也是和黑店一夥的,居然給咱們飯菜下毒。”
說完又一個轉彎,但這次沒能轉成,車輪在石頭上猛的震了一下。
華紅升身子一閃,發現不對,一臉錯愕,“你會不會駕車啊?”
“第一次。”夏粼答的雲淡風輕。
話音未落,華紅升眼見前方一個深坑,車就要陷進去了,他一把拉住韁繩,馬兒抬起前蹄嘶鳴一聲,於千鈞一發之際停住了。
夏粼探身往前邊一看,好大一個坑。
噝,好驚險。
華紅升閉眼緩了口氣,也是驚魂未定。
“你不會,還敢一個人駕車?”
“那不然怎麼辦?要不是我,你小命不保。”
華紅升點了點頭,忽然奇道:“對了,飯菜我們兩個都吃了,為何你沒中毒?”
夏粼心裡一緊,“呃,那個,我正好沒吃他們下藥的那道菜嘛。”
明明記得她風卷殘雲,還有沒碰過的菜?
華紅升沒有多想,“那你一個人又是如何應付他們的?”
“我……”夏粼眼珠亂轉,努力編造借口,“看你暈了之後,我就知道那是一家黑店啦。所以就裝暈,等他們進來的時候,朝他們撒了把蒙汗藥,他們就都暈了。”
“蒙汗藥?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嗯,我爹說,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在外要格外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準備一些防身之物,也是好的。”
華紅升一臉黑線,“唐院判竟會這麼和你說?”
“嗯,是啊。有什麼奇怪的?等你將來有了女兒,也一定會這麼囑咐她的。”夏粼心虛,不由得挺起腰,為了轉移華紅升的注意,說道:“哎,一睜眼就問這問那的,好像拷問犯人一樣。你知道我把你從人販子手裡救出來有多不容易嗎?愣是拿被褥把你卷起來,拖出客棧,再拖上車的。到
現在我手還疼呢,噝……”
夏粼故意握起手,好像很疼是樣子。
華紅升拉過她的手,攤開手掌一看,果然,掌心間那一道道磨出血的痕跡,讓人看了心疼。
這是她為了自己才受的傷,他沒說話,隻從身上掏出外傷藥,一點點撒在夏粼手掌上。
“噝,好疼。”
當藥粉落在手掌磨破的地方時,一陣鑽心的疼,讓夏粼的手不禁一顫。而她手掌每顫一下,華紅升的心就跟著顫,感覺很難下去手。這在以往的治療當中是從來沒有的,要論從人身上割下化膿的,壞死的肉,甚至截個胳膊腿下來什麼的,他是眼都不帶眨的,一刀下去穩準狠,縱是患者喊疼,他也從不分心,更不會心軟。但是現在,隻是她的手這麼輕輕的顫,就足以讓他下不去手。
上了藥,華紅升抽出手帕來簡單包紮。夏粼看他認真的樣子,心裡暖暖的。
包紮完,華紅升道:“風陽城應該快到了吧?”
“已經路過啦。”夏粼平淡道。
“啊?”華紅升一驚,回頭張望,“不是去風陽嗎?你又要去哪兒?”
“我這不是怕那幾個人販子追來嗎?你想啊,我們見過他們的樣子,他們難道不擔心我們去報官?一定找到風陽城殺我們滅口。所以,我們要逃的遠點,讓他們找不著。”
其實我是怕官府的人追來而已。
華紅升滿眼狐疑,“遠點兒?你打算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