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有分寸的前·情報人員,阪口安吾的發問非常巧妙,中原中也也按照八番隊的規則,把【可溝通類情報】拉出一兩條簡單描述,各自都得到了滿意的信息。
阪口安吾記錄的時候,中原中也在浴缸裡翻了身,雙臂交疊搭在邊緣,泡得熏熏然泛紅的臉頰隨意地枕在手臂上。
摘去了發帶,豔麗的赭色尾發淩亂地散落在如同矯健的獵豹一樣微微弓起的精瘦後背上。
關掉水龍頭,中原中也微微打了個寒噤,沉緩的聲音振動著喉結處薄薄的空氣:“說起來,既然你熟悉這邊的中原中也,給我講講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中也先生嗎?”阪口安吾思索片刻,“忠於首領森鷗外,對待非敵人意外地很溫和,喜歡紅酒和各種車輛,擁有著放眼橫濱都堪稱天花板級彆的戰鬥力。”
中原中也興致變高:“很厲害嘛,他的異能是不是會有暴走的時候?”
阪口安吾謹慎地說:“他的異能確實特殊,但是我沒辦法再向你透露,恕我失禮。”
“沒事。我大概能猜到。”
按照中原中也在那位乾部的身體裡感覺到的,他的異能力恐怕確實和他的斬魄刀卍解效果相似。
將自身化為靈力,一旦釋放,就會戰鬥直至死亡。
當年他被京樂春水破例從流魂街帶回去,不僅僅是因為他獨立拿到了斬魄刀,更是因為八番隊查到他這把斬魄刀是數百年無人問津、持有者都因為無法承受靈力死亡的詛咒之刀。
隻有中原中也能夠安然無恙地操縱它,讓這把廢刀發揮出過去無法想象的實力。
但是詛咒之刃之所以被稱之為詛咒之刃,是因為它的卍解一旦釋放,就會令持有者失去意識無差彆攻擊,釋放的靈力甚至有可能毀滅靜靈庭。
中原中也也因此差點被關進二番隊最深處的監獄。
是京樂春水為他擔保,把他放在京樂本家養大,又送他去了死神學校真央,讓他證明自己足夠掌控那把斬魄刀。
“看來我們彼此的宿命就是儘情一戰而死……嘛。”
中原中也淩空一劈,把風劃出了銳利的摩擦聲,嘩啦啦掀起的水珠順著赭色的發梢,落於肌肉線條分明的鎖骨與胸膛,最終沒入皮膚與水麵的交界處。
滿室蒸騰著暖洋洋的霧氣,他慵懶地用手支撐著向後倚,雙腿微微分開,貓一樣舒展著因為露出水麵有些發涼的膝蓋,再次沉入熱水中,模糊地低笑一聲:“不錯的結局。”
不知道為什麼,從見麵就無緣由地覺得自稱死神的中原中也是可以信任的——儘管理智製止了阪口安吾繼續說出乾部中也先生的名字與異能效果。
阪口安吾捕捉到了中原中也的喃喃聲,隨即想起此前骸塞的那場戰鬥,中也先生毫不猶豫地從飛機上跳了下去,釋放了汙濁。
那時中也先生是為了保護港口Mafia,保護橫濱——倘若兩人果真如此相似,死神的中原先生又是為了什麼而工作呢?
阪口安吾隱約猜到死神也存在一定階位和秩序,並且判斷出這位死神的中原先生可能屬於秩序維護者的陣營,這種偏向正義的立場,對他口中的那個世界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哈,為什麼工作?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這是我自己的好奇心,中原先生不必勉強回答。”阪口安吾合上筆記本表示自己不會再記錄,“以及,剛剛進門時看到您把浴巾落在外麵,我幫您掛在門把手上了。”
“我會關閉異能力視野,您不用擔心。”出於禮貌,阪口安吾又補充道。
“……喂,本來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你這麼一說反而讓人很在意吧!”
中原中也準備推門而出的手硬生生拐了個彎,放棄走出浴室,把浴巾拿進浴室搭在頭發上,看著鏡中的自己,和那個用來封印靈力的耳墜。
耳墜上雕刻著八番隊隊花“極樂鳥花”,這是他從死神學校[真央]畢業成為八番隊三席時,隊長、以及相當於他半個長輩的京樂春水贈與他的成人禮。
極樂,剝奪。明明是這樣的花語,那個人卻……
[“中也想成為死神嗎?”]
[剛剛入隊時,中原中也被叫到庭院中喝酒。]
[依稀記得那天櫻花綻放,粉色的花瓣散發著微微的光芒,被月光下清冷的風吹得鋪了一地,落在他的酒杯中,京樂隊長便拿走酒杯,為他換了一盞。]
[“我都已經成為八番隊三席了才來問這種問題嗎?”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
[“畢竟中也一直在被各種因素逼迫著做出選擇,最開始是為了讓同伴也能在流魂街生存,後來是為了控製那把斬魄刀,如果真的想放棄的話……”]
[“就隻能被關進二番隊了卻餘生,對吧。”中原中也搶話,灌了一口,臉漸漸地泛起紅暈。]
[“誒?”披著櫻花色外袍的隊長耍寶,“我在中也眼裡就是這麼冷酷的人嗎?明明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
[“彆說得那麼哀怨!”中原中也吐槽著,又灌了一口,手掌落在橫放在一旁的斬魄刀柄上,把它牢牢收攏在手心,“雖說有很多迫不得已的地方,但是成為死神這件事是出自我本心的選擇,所以不用擔憂我的覺悟,隊長。”]
[逐漸上頭的酒意讓中原中也把隊長兩個字拖得很長。]
[生者是值得被拯救的。絕對不可以輕視任何生命。
——從他人身上,一次又一次習得了這樣的道理。]
[哪怕是荒蕪的、怨恨著死神的街道上落魄的年幼靈魂,京樂春水仍然將中原中也拯救出來。就像同伴們最初把他撿回家的那一刻,至少那一刻,絕對不是為了將來把他的生命獻祭給他人。]
[身為忠誠於最真實靈魂的死神,身為承擔著生命沉重的責任的死神,他想要戰鬥,想要儘情享受這樣純粹的強大,然後救助那些需要他救助的靈魂,全力以赴地救助,不論次數地救助。就像那些人選擇拯救自己一樣。]
[“我……”]
[酒盞落地,對自己酒量沒有任何數的中原中也暈乎乎地倒了下去。半空中被帶著粗繭的大手墊住後腦,在磕到地麵以前給他加了一個枕頭。]
[迷蒙的眼前,櫻花粉色的羽織,帶著漫天的春意向他落下。像初見時一樣。]
[“不用說出口也沒關係。”京樂春水摸了摸中原中也的發頂,為他蓋上自己的羽織,托起一盞清酒,笑嗬嗬地一飲而儘,“總是新人換舊人啊……那時候連和服帶子還不會係的小中也,現在也長大了。”]
[“真是,讓人欣慰。”]
象征著剝奪的隊花。給予他自我的京樂隊長。
“死神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家夥。”鏡子中的人露出與中原中也如出一轍的笑容,溫柔而懷念,“非要說的話,這隻是一份可以從天而降拯救小朋友的工作而已。”
阪口安吾有些意外於中原中也的回答,傾聽片刻,沒有等到下一句,便結束話題,給兩人的會麵畫上句號。
——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內心悄然信服了這樣的話,無意識地微微翹起嘴角。
“你不睡會嗎?”中原中也合上浴袍走出來,“既然是我借用你的房子,你隨時回來住都無妨,沙發對我已經足夠了。”
“不,請你還是好好休息,失蹤案還需要你的幫忙。”阪口安吾搖頭,“多有打擾,祝你好夢。”
*
港口Mafia。
中原中也從港口Mafia休假回家,不僅宅了兩天兩夜沒有出門,在家裡看書看了兩天,還毫不動搖地拒絕了廣津先生的喝酒邀約。
但在一係列如此奇怪的行為後,他若無其事地來上班了。
森鷗外歎了口氣,撥通了內線。
“中也,放下一切工作,來一趟首領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