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涼亭,路過周宇陽身邊時,楚念予腳步頓了頓,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和沈淮一起離開。
荷花池的蕭瑟秋風終於停了下來,涼亭裡一片寂靜。
楚天闊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厚重的肩膀坍了下來,臉色一片灰敗,“楊婉,我們的見麵就到這裡吧。”
“這些年我最愧對的就是我的女兒,你不該對她說那樣的話,讓她再受到傷害。楊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或許曾經有過感情但早就煙消雲散了。我也是一個父親,不能任由你傷害我的女兒,她不喜歡你,以後我們不必再見。”
楚天闊顫巍巍地站起來,聲音蕭索無力,“我對不起她媽媽,也對不起她,我確實……失敗至極。”
說完便離開慢慢離開了涼亭。
楊婉臉色慘白,頹然坐在凳子上,泣不成聲。
楚天闊離開後,周宇陽快步上前扶住楊婉,心情複雜,“媽!”
剛才的對話他聽的很清楚,是因為他媽媽的插足,害的楚念予家庭破碎,害得楚念予渡過了一個不幸的童年。
周宇陽是他們班的團支書,擁有班上所有人的家庭信息,當初他看見楚念予在母親那一欄空白沒填他還問她是什麼情況,楚念予說母親去世了,當時他很可憐很同情這個女孩子,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可憐,竟然還有他媽媽的原因。
多麼諷刺。
周宇陽無法接受自己母親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他痛恨卻又無力……他知道自己母親一個人撫養他長大有多艱難。
父親去世後,周家容不下母親,母親隻能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撫養他長大,在他麵前,母親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溫婉得體的,他竟從來不知她會做這樣的事。
可是她終究還是他的母親,周宇陽無法跟著他們一起去指責她。
楊婉緊緊閉著眼,已經不敢去想兒子現在是怎樣的情緒,又是怎麼看待她這個母親。
她知道她錯了,可是她從來不敢承認,這些年她都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讓自己變得心安理得。
現在所有的謊言被戳破,楊婉那些自我催眠的欺騙無所遁形,慢慢開始回憶起往事,“一開始我隻是不甘心,不甘心憑什麼我才是和他相愛的人卻被陳才予搶了位置,後來嫁給你父親後,被虐待被鞭打,我開始怨恨,如果不是陳才予我不會落到如今的田地,怨恨讓我變得盲目,我設計陳才予,讓人透露我和楚天闊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消息,給她寄照片,讓他們開始爭吵,陳才予過來找我,提出給我一筆錢讓我離開海市,很豐厚,我收下可以帶你過上一個很好的生活,可是我沒有收,當時我滿心怨恨和嫉妒,憑什麼陳才予過得那麼好?所以我故意告訴楚天闊是她威脅我離開,讓他們夫妻離心,就這樣,我一步錯步步錯……”
回憶完往事,楊婉忍不住落淚,出神地看向天空,喃喃自語:“小陽,你說這世上有沒有天理呢,我做了那麼多壞事,為什麼死的卻是陳才予?”
“看來……老天真是不長眼啊……”
楊婉忽然慘淡地笑了笑。
平靜的荷花池裡落了一滴雨,在池麵泛起了漣漪,隨後更多的雨滴不斷落下,天色烏壓壓黑了一片,透著逼人的壓抑。
天空中下起了傾盆大雨,楊婉忽然倒在了地上,伴隨著周宇陽驚恐慌張的呼喊,畫麵逐漸淹沒在風雨裡。
雨,下的更大。
——
楚念予離開涼亭後,走到一條僻靜的小路突然停下了腳步,從沈淮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低著腦袋悶悶地說,“沈淮,我走不動了,你抱我好不好?”
纖瘦的身體定在原地,嬌小可憐,連呼吸都是輕的,卻低著頭不看他。
沈淮彎腰直接把她打橫抱起,“好。”
楚念予雙手立刻摟住他的脖子,整張臉都埋在他的頸窩,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你說要帶我見一個人,不會是騙我的吧?”
“怎麼會騙你。”沈淮抱著她緩步往酒店走,聲音溫柔的不行,“等你見到他,一切的事情都會有答案,在此之前,不要多想。”
楚念予安心地閉上眼睛,抱著他脖子的手緊了緊,“嗯,我不多想。”
沈淮不會騙她的。
沒過多久沈淮抱著她走到了酒店門口,門口來往的人很多,楚念予感覺大家的視線好像都在往他們身上看,低落的情緒過後終於開始有點不好意思了,晃了晃腿示意沈淮她想要下來。
沈淮卻不放,直接抱著她進了酒店。
沒辦法,楚念予隻好把自己的臉緊緊埋在他胸口,看不到她她就不會不好意思了。
剛進酒店,酒店經理看見他們的身影就連忙小跑過來恭敬地說,“沈總,您請的客人已經到了,安排在會客廳,我現在帶您過去。”
沈淮淡淡頷首。
到了會客廳門口,沈淮才把楚念予放下來,經理上前敲門,得到裡麵人的回複:“請進。”
厚重的大門被推開。
寬闊明亮的會客廳,一位身穿淺灰色西服氣質清雅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身前桌上擺著一套茶具。楚念予和沈淮進到會客廳時,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茶水剛剛泡好,隨著茶壺被中年男人提起,茶水汩汩從壺嘴裡流出,倒進了前麵擺放整齊的茶杯中。
茶香嫋嫋,一切剛好。
“你們來了,快來嘗嘗我剛泡好的茶。”中年男人緩緩說,然後拿起其中的兩杯茶,放到旁邊的位置。
楚念予有些疑惑眼前的中年男人是誰,他給她的感覺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抬頭看了看沈淮。
沈淮拉著她的手走到中年男人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給她介紹:“這位是溫泉山莊的老板,季儒語。”
季儒語……這個名字好熟悉,楚念予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對麵拿著茶杯輕啜的中年男人,“所以您是……我媽媽的朋友?”
季儒語喝了一口茶,然後緩緩把茶杯放下,微微笑了笑:“小念予,好久不見了。”
這熟悉的口吻和語氣,電光火石間,楚念予忽然想起在病房外麵有過一麵之緣的叔叔,“原來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