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道歉呢?我的母親已經獲得了永恒的幸福。”蔣卿溫和地搖搖頭,又十分向往地道,“雖然我還需要再忍受一段時間的痛苦,但沒有關係,我終究會與母親團聚的,我們將無死無滅,永遠地生長在深淵之中,徜徉在太母的懷抱裡。”
王殷夏:“……”
這一回王殷夏並沒有製止或反駁,她默認了蔣卿的祈願——死亡並不是結束,這也許是宗教中最能給人慰藉的信念。
也就在二人搜尋完了閣樓,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下樓梯時,聲尖銳的口哨劃破了夜幕,刺耳地傳到他們的耳邊。
王殷夏加快腳步:“走!”
蔣卿的動作可比王殷夏敏捷多了,根本就不用提醒,他猛得躍起,直接從樓梯上跳下,穩穩落地,轉身就繞著走廊向外衝,比秦周還要快速,眨眼間就沒了影。
王殷夏:!
王殷夏想罵人了,等到她連滾帶爬地衝到走廊儘頭時,竟然見到了轉身回退的蔣卿——這一瞬間,王殷夏立刻猜到了房子外頭怕是有豬人,她反手抓住蔣卿的胳膊:“安全地帶我回到豬圈,現在去頂樓窗戶!”
蔣卿二話不說,攔腰抱起她就往前衝,這一下又碰到了王殷夏那剛恢複不久的胳膊,痛得她齜牙咧嘴地倒抽冷氣。
蔣卿幾步衝上樓梯,剛踏入小閣樓,倉庫的大門口就炸開了一道沉默的巨響,那是鐵門被狠狠砸開的聲音,緊接著,一道刺耳的豬叫響起。
果然是豬人回來了!
此時蔣卿已經衝到了窗戶邊,掏出那把瑞士軍刀,幾下就撬開了鐵釘,要知道木板、釘子和窗框都鏽到了一起,極難分開,可見蔣卿的力量之大,簡直是大力出奇跡。
沉重的腳步聲在一樓巡回,很快在小樓梯下響起,豬人正在逼近閣樓,但因為樓梯無比狹窄,它隻能艱難地往上擠,同時發出連綿的叫喚:“昂昂昂啊啊啊!!”
蔣卿已經扒下了所有木板,但窗戶還是緊緊閉合,他深吸一口氣,猛得後退幾步:“boss,小心了。”
話音落下,蔣卿助跑後飛踹向窗戶,跨擦一聲踢出裂紋,一次不夠,他重複後退——
為了方便動作,王殷夏已經被蔣卿抗到了肩頭,此時她的右手還未完全恢複,根本夠不到被壓在胸前的萬能小背包,她抓在左手中的隻有聖母像,偏偏那豬頭的腦袋已經冒出了樓梯口,又和她來了個麵對麵!
王殷夏彆無他法,隻能高舉聖母像:“願主保佑你!”
小瓷像再次煥發柔光,豬頭僵在原地,那張詭譎恐怖的大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古怪神情,隨著一連串的刺耳尖叫,它揚著頭呐喊起來,緊接著竟然跪倒在了地麵上。
為什麼跪下了?它是在恐懼嗎?還是說愧疚,亦或是敬畏?王殷夏很想探頭看個清楚,但在一陣劇烈的震動後,蔣卿已經硬生生地製造出了一條生路。
天可憐見,蔣卿終於踹開了窗戶,隨後他一把按住王殷夏的後腰,確定她不會被輕易甩開,這才躬身前撲,帶著一個人衝出了閣樓的窗戶,連滾帶爬地滑下穀倉房頂!
蔣卿一落地就向前衝,沒有一刻停頓,王殷夏被他的肩膀接連重擊,不僅反胃惡心,還頭重腳輕、呼吸困難,整個人都不好了。
令人慶幸的是,這倉庫閣樓的窗戶不算太大,蔣卿和王殷夏能過,但豬人卻闖不出來,再加上閣樓樓梯狹小和來自老母親的十秒拖延,足夠兩個人類竄過馬路,衝入灌木叢。
豬圈的高牆終於出現在了蔣卿的麵前,那簡易的翻牆工具就架在牆上,可見陳懿憶也跑得及時,不僅自己脫險,還把路搭好了,方便了兩人的撤退。
蔣卿單手拽繩,踩著牆就翻了上去,簡直是身輕如燕,王殷夏也強撐著抓住磚塊,在蔣卿再次落地前回收了這個寶貝。
蔣卿還未落地,陳懿憶已經撲了上來,手中是蔣卿的風衣和王殷夏的外套:“快換上!”
王殷夏終於得到了解放,勉強站穩,趕緊道謝,陳懿憶則幫著她套好外套,一股惡臭撲麵而來,也不知道這外套都遭遇過什麼,像是在什麼不可言說的地方釀足了一百八十天。
王殷夏幾乎要暈倒,被頂了一路的胃更加翻湧,她卑微地請求:“你的愛馬仕呢?”
陳懿憶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這個?用花露水的味道太特彆了,就噴我們個不是等著被抓嗎,根本無法融入環境,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新辦法,你湊合過吧!”
王殷夏絕望閉眼,蔣卿倒是麵不改色,接過那身仿佛在糞坑裡泡過的風衣,像穿高定一樣披到身上——天仙就算披上麻袋也是好看的,但這件衣服的清潔度已經到了天仙都救不了的地步,蔣卿的顏值終於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擊。
人剛換好衣服,豬頭的腦袋就出現在了鐵柵欄外,這一回它和以往的樣子有些不同,那狹窄細小的眼睛竟然變紅了,鼻孔放大,噗嗤噴漆。
蔣卿從專業的角度看待:“看來豬人也會因為憤怒而出現生理變化。”
陳懿憶用簡潔語言感慨:“死球了,它要氣炸了。”
王殷夏卻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她想到了這隻豬人在聖母像前跪倒在地的行為,還有那扭曲古怪的表情……
在那個時候,這隻豬玀是在哭泣嗎?
但甭管豬人在剛才做出過什麼表情,它現在都是巨大的威脅,這隻牲畜粗暴地砸開鐵籠,闖入豬圈,對著所有人類淒厲嘶吼——淒厲,王殷夏想,可以這麼形容。
就和昨日一樣,豬人一個個抓起人類,觀察他們的樣貌,嗅聞他們的味道,它要找出今天跳窗的“牲畜”,然而狡猾的破壞者們已經更換了外衣,這在豬人的眼中就相當於換了一身皮囊。
而且這一回,連特殊的香味都沒有了。
豬人使勁搖晃著每個人類,試圖辨彆出他們的健康狀況,最終一無所獲,它在蔣卿的身上停留了最長時間,它果然注意到了那頂藍色的工裝帽,但由於蔣卿更換了外衣,最後還是逃過一劫。
最後,豬人空手離開,這一回它一個人都沒有帶走,但假如王殷夏沒有猜錯,這隻豬人明天早上一定會再來,而到了那時候,它不論如何都會拖走一個人。
*
深夜,人們再次回到了隔間裡,在過了兩天豬圈生活後,強大的適應性讓人們繼續忍耐,王殷夏苦中作樂,簡單逗弄了陳懿憶幾句,刷到了足夠的惡作劇值,打開手電筒開始今夜的複盤。
不過在複盤前,陳懿憶有一點非常在意:“蔣卿,你的帽子是什麼東西?”
蔣卿聖父般溫柔地道:“是殷小姐給我做的標記,為了完全控製我的行為,以及限製我的人身自由。”
陳懿憶:?!
王殷夏麵不改色:“是必要的防備,蔣先生先攻擊我,我做出了正當防衛,而且這東西並不會傷害到蔣先生分毫。”
陳懿憶:!?
陳懿憶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麵前的兩人,但最後也沒說相信誰,隻道:“那就先看看今天搜回來的東西吧。”
手機裡的相片被一張張翻過,從藏書室到閣樓,每一張相片都要被陳懿憶正反上下倒個七八遍,幸運的是,考上特彆崗位的陳懿憶英語相當不錯,而且在宗教詞彙上很有一手,大大帶動了兩位外語文盲。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度忠誠的教徒家庭。”
陳懿憶先說結論,隨後開始扒拉照片,一邊扒一邊敘述自己的論點:“首先是兒童讀物——我覺得殷夏的‘兒童讀物’這個分析很有道理,我就以此為基礎繼續論述:可以看到這些讀物都是各種宗教經典,會讓孩子讀這些東西,那麼這個家庭的主人一定有著深厚的信仰……”
“還有這本書的封麵‘危險的異教與異端’,竟然給小孩子看這麼富有宗教攻擊性的手抄本,可見家長是怎樣的人……”
“看這裡,這些東西顯然是體罰的工具,甚至會令人聯想到苦修士,很難說這個家庭是怎麼使用它們的,大概率是家庭的主人在使用這些東西建立權威、鞏固信仰……”
陳懿憶越是往下翻,王殷夏心中的思路就越清晰,她想到了那個二手聖母像,還有那句“願主保佑你”,以及因此而跪在地板上的豬人。
雖然證據並不可靠,但不知為何,王殷夏就是有了這種強烈的預感——是母親。
在這個家庭中,信仰最強烈的人應該是“母親”,也就是這位農場主豬人的母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