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顧崇嚴非但沒有低調,反而將喜事辦得比妹妹第一次出嫁還隆重,承恩侯府的喜帖就像秋天的落葉似的,一片片飛了出去,他為妹妹準備的陪嫁更是叫人咂舌。蕭老太君、柳氏、趙老姨娘、苗老姨娘也都添了一份。
顧蘭芝拗不過親人,隻能受了這份盛寵。
皇宮裡頭,隆慶帝送了他曾經動了一點心的小表妹兩份賀禮。第一份,隆慶帝以陸老太太擅抬外室為妻亂了世家規矩為由,撤了陸老太太的誥命,並稱夏憐當年勾引有婦之夫,不配當永安伯夫人,給夏憐貶成了妾室,其所生的三個子女自然仍是庶出。陸維揚的爵位還在,但以現在陸家的處境,誰還會與陸家聯姻?陸維揚娶不到妻子,陸家也就永遠隻有陸季安一個嫡子了。
第二份,隆慶帝破格提拔賀山為正六品的禁軍校尉,並在京城賜了一座府邸給賀家。
這兩份賀禮,第一份顧蘭芝無法拒絕,第二份,她讓賀山去抗旨了。
賀山也不想要這個靠妻子得來的校尉官職,他想靠真本事立功升官,而非倚仗顧家升官發財。
隆慶帝自討沒趣,氣呼呼地把賀山攆出宮了,倒也沒有追究賀山的抗旨之罪。
八月十九,顧蘭芝再嫁。
顧家請的客人多,蕭老太君、柳氏、俞氏這三代宗婦都很忙碌,二房的曹氏也儘量幫忙,說到底,宴席辦得好不好,關係的是整個承恩侯府的體麵。
孩子們就隻管玩了。
顧鳳八歲了,曾經掉落的乳牙重新長了出來,整整齊齊的兩排,珍珠似的叫顧鸞羨慕。
而六歲的顧鸞,剛開始換牙過程,下麵的兩顆門牙都離她而去了。
顧庭也在換牙,但男娃娃毫不在乎,該怎麼笑還是怎麼笑,混到一群男娃娃當中野去了。
顧鸞臉皮比哥哥薄,在花園坐了會兒,見身邊的小姑娘們都盯著她的嘴看,三姐姐顧蘿笑得最多,顧鸞就不高興繼續陪孩子們玩了。本來骨子裡就是大姑娘,小女娃娃乖巧懂事,顧鸞不介意陪她們當孩子,現在這群女娃娃惹她生氣,顧鸞就不想委屈自己,起身離座,往涼亭外走去。
“阿鸞你去哪兒?”顧鳳揚著脖子問妹妹。
顧鸞回頭道:“我渴了,回房喝水。”
她一開口,就露出底下兩顆牙洞,眼看顧蘿又指著她笑,顧鸞氣得跺了下腳,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顧鳳瞪了顧蘿一眼:“不用你笑話妹妹,你今年不掉,明年也要掉。”
顧蘿捂住自己的嘴,突然很害怕,掉牙會不會疼啊?
顧鸞領著她的丫鬟春柳,邁著小短腿快速地走著,走到半路,顧鸞望望姑姑的蘭園,想到那邊現在一定特彆忙亂,顧鸞就放棄了去找姑姑的念頭。
前麵就是月亮門了,顧鸞鼻子忽然癢癢,她一邊放慢腳步,一邊本能地閉上眼睛,小臉高抬,然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與她的噴嚏聲同時響起的,還有身後春柳一聲驚叫:“你是何人?”
顧鸞疑惑地睜開眼睛,臨近晌午,八月的陽光明晃晃的,顧鸞卻好像看到了鬼,臉一下子白了。
趙夔也將目光從自己被打了一噴嚏的長袍上,慢慢移到了對麵的女娃娃臉上。
顧鸞已經兩年沒見過趙夔了,短短的一個對視,顧鸞驚駭地發現,這位凶獸皇子長高了一大截,容貌與他二十出頭時越發接近,更接近的,是趙夔眼裡的陰冷與漠然。人如其名,他就像高高在上的夔獸,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肆意作亂。
“二,二殿下。”驚慌過後,顧鸞連忙低頭行禮。
春柳沒進過宮,得知眼前的冷臉少年就是傳說中心狠手辣、鬼神都怕的二殿下,春柳腿一軟,撲通跪下了。
趙夔盯著顧鸞的白臉蛋,眸子裡掠過一絲詫異:“你居然還認得我。”上次兩人麵對麵,女娃娃才四歲,小孩子記憶都這麼好嗎?
顧鸞咬了咬嘴唇,就他這凶樣,誰能不記得?隻是,他不在宮裡待著,怎麼來侯府了?還悄無聲息地混到了後花園?
“二殿下來花園,有事嗎?”看著男人衣袍下的黑靴,顧鸞儘量冷靜地問。
趙夔沒事,他今日出宮閒逛,路上百姓都在談論承恩侯府的婚事,趙夔心血來潮,就拐到侯府來了。前院人多,趙夔想尋個清淨點的地方,趕走顧崇嚴派來“伺候”他的管事,趙夔閒庭散步般逛來逛去,就到了這邊。
但趙夔知道,男子擅闖後花園,不合規矩。
“你在審我?”女娃娃總是低著頭,趙夔突然單膝蹲下去,直視顧鸞問。
男人冰冷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顧鸞嚇得猛地後退,杏眼慌慌的,如被惡鬼纏身。
趙夔皺了皺眉。
他的臉,很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