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真偷襲,早一刀劈了你。”丹野不以為意,“不過給了你可乘之機,怎麼,你一介女流,還真以為能和我比?”
“能不能,比比就知道了。”鐵慈一伸手,小蟲子捧上一個包袱,鐵慈拿出來組裝,是一柄輕巧的牛角弓,“聽聞丹野狼主射術無雙。孤正巧也於射術上略有薄名,擇日不如撞日,要麼就來一發?”
西戎之主稱狼主,丹野為西戎王最受寵愛的兒子,立為繼承人,也得了這樣的尊稱。
傳聞裡這位也和狼一般,暴戾又隱忍,沾上了便甩不脫,十分難纏。
丹野也從背後拿出隨身的弓,揚起下頜,問:“怎麼比?”
鐵慈向前一指。
“比速射。三百步外那條死胡同看見沒?令人取銅鑼銅鼓掛在胡同儘頭壁上,你我各占一邊,蒙住眼睛,各取一百箭矢,你射鼓,我射鑼,箭未射完不可取蒙眼布,擊響次數多者勝。”
“箭來。”
五成兵馬司的人,以及東宮九衛早已聞訊趕來,都知道鐵慈的脾氣,並不靠近,隻約束驅逐民眾,拉開防線,防止被箭誤傷。人群都被隔在了很遠的地方探頭探腦,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丹野眯眼看了一眼鐵慈指的方向,隱約前頭旗幡招展,高樓林立,他卻不熟悉盛都,也沒多想,眼見有衛士取了銅鑼站定,便蒙上眼睛,吐氣開弓。
另一邊,等他蒙上眼睛,正裝模作樣蒙眼睛的鐵慈,把布帶一扔,立即坐在了丹霜拖過來的凳子上,小蟲子捧上來一盤糕點。
那邊丹野果然射術了得,幾乎片刻,鼓聲便咚咚響起,節奏十分均衡,聽來氣勢渾然,仔細聽竟是塞外破陣曲的曲調。
鐵慈鼓掌。
這控製力、膂力和準頭當真了得。
丹野聽得銅鑼沒動靜,微微側首道:“你們南人貴人最喜歡弄虛作假,你那射術也不知是被誰讓著捧著,便當真以為自己是神射了,今兒便教你瞧瞧什麼叫真正的射術。”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銅鑼一陣急響如狂雨,頓時愕然。
這速度……
鐵慈蹺著二郎腿笑眯眯看著,抬手對長街那頭飛了個吻。
那狂雨頓時越發激烈,簡直奏出了雷陣雨的節奏。
丹野被那當當當當狂響驚得箭也忘記了射——拉弓換箭總需要時間,而這些急聲毫無停頓,他能聽出一霎間竟有近百聲。
這簡直荒謬,總共也就一百箭!
巷子儘頭和周圍都已經清場,他聽力極強,確定蒙上眼之後,無人走近,難道真是鐵慈射出來的?
他可萬萬不肯信。乾脆也不射了,將弓一拋,蒙眼布也不解,便大步往前走。
他一走,鐵慈立即起身,拍拍手上的糕點碎屑,走人也。
那邊丹野一邊走,一邊聽見鑼聲猶自如急雨,四周卻並無箭過的凜冽風聲,一把解下蒙眼布,就看見對麵銅鑼微微顫動,無數細碎之物正砸在銅鑼上,聲響不絕。
他緩緩抬頭。
就看見兩側高樓紅燈高掛,錦繡綺羅,綺羅裡無數胭脂美人,正笑吟吟憑欄,有人嗑瓜子,有人吃話梅,有人啃鴨翅,吃完了,紅袖一招,瓜子殼話梅核鴨骨頭便往那銅鑼上扔,鏗然響聲清脆。有人還在比準頭,扔上去了便招手嬌笑,扔不上去便啐一口。
兩側全是這樣的花樓,花樓上女子密密麻麻,每人吐一口,銅鑼便能響百聲。
丹野:“……”
見過作弊的,沒見過這樣作弊的!
他這一抬頭,樓上的妓女們便都眼睛一亮,頓時都急著在這又野又甜又特彆的少年麵前賣個乖兒,但賣得又太急,於是瓜子殼兒話梅核兒鴨骨頭兒便紛紛落了丹野一身。
丹野:“……”
他霍然轉頭,看向巷子那頭,果然那邊彆說鐵慈,連剛才那些護衛也都全不見了。
一陣沉默。
一枚話梅殼兒砸過來,他神思恍惚,竟然忘記了避讓,啪地一聲,黏答答的話梅核黏在了他臉上。
丹野轉頭,緩緩拈起那核兒,盯著樓上。
那吐話梅核的妓女本來還在嬉笑拋媚眼,接觸到他的目光,驚得渾身一顫,十分精乖地向後一躲。
便在此時,呼嘯聲起,丹野指尖的話梅核兒攜風而至,啪一聲炸響,那深紅雕欄扶手之上,多了一個貫穿的深洞。
扶手足有半尺寬厚,若那妓女還站在原地,那話梅核兒穿過的就該是她胸口。
這回換成了樓上一片靜默。
片刻後,女子尖聲的怒罵便如潮水般卷來,伴隨怒罵的還有再次如雨點般砸落的舊鞋、臭蛋、月事帶、裹腳布……也有女子穿舊了的褻衣肚兜,嘩啦啦砸了丹野一頭一身。
砰砰砰砰關門聲急響,等丹野從一頭肚兜月事帶臭襪子舊鞋中掙紮出來,再抬頭看時,兩邊的妓院花樓統統關了門。
片刻之後,一聲怒吼,響徹長街。
“鐵慈,我一定要把你賣到西戎王帳做女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