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句話是在當晚,兩人在街上再次遇見,鐵慈正帶著巡檢司差役巡邏,撞見醉醺醺的縣令,縣令道:“劉老告老了嗎?年輕人,本縣瞧你很眼熟啊。你是不是姓張?”
鐵慈:“……”
這莫不是個傻子。
後麵兩句就乏善可陳了,鐵慈已經放棄了對他記憶的拯救,兩句話都是:“早,再會。”
來了半個月,她也算了解了本地情況。簡單說就是地頭蛇困住了一地父母官。出身當地大族的縣丞有錢有勢經營多年勢力雄厚,而貧家出身科舉應試的單純書生縣令抗不過這般無形大網,屢屢碰壁後心灰意冷,乾脆放權,自己日日沉迷酒鄉。
所以滋陽縣,人人隻知縣丞,不知有縣令也。
鐵慈不打算多管閒事。若是自己扶不起,她又為什麼要費力拉拔?
德者居其位,無能者棄之。
她愁著這殺人案還沒愁過來呢。
聽說之前滋陽小縣十年無命案,怎麼她一來,命案就來了呢。
第一起案子還沒頭緒,第二起案子在一個風雨之夜忽然發生,死者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女子,家裡是賣豆腐的,半夜起床磨好了豆腐連夜進城去賣。然後死在熹微天光之中。
死時依舊衣裳半解,沒有傷痕,隻渾身僵硬冰冷如遭冰凍。
即使人已經死了,但依舊可以看出容顏甚佳。
她當時被棄屍城東小巷,巷裡人家一推門推不動,一用力聽見啪嗒一聲,像重物墜地。再於朦朦天光中一看,心膽俱裂。
鐵慈趕過去,這回更好,現場已經被圍觀的百姓踩得一塌糊塗。她隻在牆上青苔上發現了一個指印。
人群的腳印也覆蓋了車轍印痕,也就無法推斷屍首是否為大車運來還是就死在這裡。
白梅花是鐵慈在被踩得稀爛的豆腐中發現的,不多的幾塊白色的豆腐裡,夾一朵白梅花,也就鐵慈能察覺了。
兩次梅花出現,並不如百姓傳說的那樣,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因此是重要的破案線索。
但這滿城梅花早謝,這麼明顯的線索,用不上。
這是兩天前發生的事,稍好了些的劉老頭,起床再次做了屍檢,順帶教教她。這回受害者依舊被人侮辱過,死因卻是凍死。
三月天氣,就算夜間稍冷,也絕對凍不死人。
鐵慈命人查問這城中可有冰庫。答曰官方並沒有,但是城中大戶,幾乎家家都有。
鐵慈此刻正帶人一家家查問,剛走出一戶人家的大門,忽然聽見頭頂有振翅之聲。
抬頭,便看見一雙鐵翼展開足有半丈,遮蔽了頭頂的日光,而清越的鷹唳之聲震得浮雲飛散,滿街的人都抬起頭來。
鐵慈眨眨眼,難掩心中詫異。
這小城鬨市,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麼神駿的海東青?
海東青正正盤旋在她頭頂,似一坨烏雲般久久不去,鐵慈心中隱約覺得不對,手遮眉簷仔細一看,正見那大鳥尾羽一翹。
她猛地閃身。
一坨黑烏烏的玩意從天而降。
正落在走向她欲待詢問的沈謐身上。
沈謐:“……”
噫籲嚱,嗚呼哀哉,天降鳥糞。
那海東青見屎擊不成,一聲怒唳,猛地拔高,竄入雲端不見。
留下鐵慈莫名其妙盯著那一條雲線,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打招呼方式。
這鳥乍然出現又倏忽而去,總不能飛上天去逮它,也隻能罷了。隻是海東青珍稀無倫,尋常人根本無法獵捕,更彆談馭使。此刻在這裡看見這樣一隻鳥,鐵慈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一轉頭看見臭烘烘的沈謐一臉苦笑,鐵慈難得有些過意不去,便要他趕緊回縣衙換衣洗漱,沈謐應了,轉身剛走幾步,忽然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