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詭屋(六更)(1 / 1)

辭天驕 天下歸元 5049 字 11個月前

他們所躺的這張床,是正對著門的。這屋子用的不是拉門,是很少見的開合門。   身邊的飛羽還在細細碎碎的不知在做什麼,以他的性子,想要偷香,似乎不會隻是耳垂那一觸。   鐵慈忽然道:“你說,這門背後有白土神嗎?門背後的話,現在那白土神不是應該正麵對著我們嗎?”   細碎的聲音停止,片刻之後,飛羽的聲音響在耳側,“啊,這麼好的情境,你非要煞風景的提這個,怎麼辦,我好怕,快來抱抱我。”   鐵慈心一定,那熟悉的語氣用詞,彆人可冒充不來。   “你方才在做什麼?”   “什麼都沒做。”   “那聲音……”   話音未落,有什麼東西滴下來,就在兩人之間。   兩人都聽見了“啪嗒”一聲清晰,響在耳側。   那瞬間兩人同時伸手推開對方,以至於鐵慈撞到了床裡,飛羽翻下了床。   兩人一旦分開,就又恢複了絕對的安靜,鐵慈單膝跪在床上,拔出永不離身的玉筆,玉筆彈出細長的尖,她嗤地一聲刺入枕頭,再挑起。   就著天邊一點淺淡的月色,看見枕頭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跡。   兩人嗅覺靈敏,都嗅見了血腥的氣息。   兩人同時抬頭向上看,卻又立即轉頭,看向屋外。   都感覺到隱隱的震動,正從逐漸接近,像是一個巨人悄然走在大地上,每一步都山川起伏,草木倒伏。   但是奇怪的是,越接近,震動應該越大,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那震動始終是一個頻率,靜夜裡也不明顯,若非武功高如兩人者,隻怕都未必能感覺得到,隻會覺得哪裡不對勁。   鐵慈想起了鬼島的鬼傳說。   “啪嗒。”又是一滴。   這回兩人都掠上了屋頂,在橫梁之上站定,果然看見尖頂之間方方的一塊,乍一看像是檁木,仔細看又像是極窄的棺材。   此刻那一塊木料已經被那種隱隱震動震得開裂,縫隙裡正滴下血水來。   而此時,吱呀一聲門開了,撞在牆壁上,又彈回去。   彈回去後,原本空無一物的門板背後,忽然慢慢露出一個白花花的輪廓。   頭頂上又有血滴要滴落下來。   兩人避開,鐵慈忽然道:“咦,怎麼更冷了?”   確實,兩人都感受到了,四周忽然寒氣瘮人。   那一聲滴答聲始終沒有響起,再抬頭看,就見那一滴血,不知何時已經凝結在棺木縫隙裡,長長地拖出細細一線,無風飄搖。   頭頂棺材,棺縫滴血已經夠詭異。   但沒滴就更詭異。   鐵慈想難怪傳說鬼島,尋常人頭一抬就足夠嚇死了。   屋外忽然起了風聲。   極快極短的一聲,唰地掠過。   然後鐵慈忽然又覺得熱了。   然後,“啪嗒”一聲,那滴凝固的血,忽然又掉下來了!   掉到一半,無聲無息中,又凝固了。   又是唰地一聲,空氣一熱,又化了。   鐵慈眼睜睜看著那滴命運多舛的血,凍了化化了凍。   最後還是啪地一聲落到枕頭上,化成一小攤血跡。   飛羽則盯著門背後,那裡,白色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是神像的模樣,底下是正常人的身體,腦袋卻有三個,正中的暴怒男子相,周身白光繚繞。   左邊的女子姿容清冷高華,眉心生火焰紋,手拿火紅大弓,弓邊有火焰形狀的倒刃。   右邊女子容貌平常,神情楚楚,左耳戴單枚雪花狀的耳環。掌心托著一團冷霧,霧中隱約有什麼東西,卻讓人看不清楚。   鐵慈遍觀各教神像,也沒見過這種模樣的,想必是這島上人自行供奉的邪神了。   此刻頭頂棺材忽然開始瘋狂落血,劈裡啪啦,有時候落下是血冰珠,有時候卻是一大灘血,單看那冰與火誰占了上風。   那種隱隱的震動始終沒有停息,鐵慈能感覺到對方在繞著屋子轉圈一般。   忽然頭頂哢嚓一聲,那具棺材忽然墜落,閃電一般,棺材裡伸出一隻手,猛地抓向飛羽。   那速度言語難以形容,若是想眨眼,怕是睫毛還沒落下,那手已經到了近前。   明明隻是一隻手,卻像生出了千萬幻影,封住了飛羽所有退路,飛羽似乎想翻滾出去,不知為何,渾身忽然一僵。   鐵慈也發覺了,她想出手,卻無法動彈,前心冰冷,後心火熱,頭頂卻似乎有電流圍繞,隱約能聽見頭頂劈啪作響。   甚至她的情況比飛羽還差,對方隻是來抓飛羽,但是她能感覺到自己身周全是殺機。   那種浩然的威壓,她隻在麵對太後宮中那個神秘人時有過,但現在她的感受是上次的三倍。   壓得她幾欲吐血,更不要說去救飛羽。   她在自己完全不能動的情形下,隻做了一件事。   撕開了袖袋,手指彈出了一把銀票。   嚓一聲,黑暗中銀票飛舞,並沒有散發出屬於金銀的灼灼之光。   那隻和飛羽脖頸隻差毫厘的淡金色大手,卻忽然換了方向,猛地一抄,抄起了手邊的幾張銀票。   這還沒完,那隻手又左抄又抄,勢必要把所有飛散的銀票也抄住了。   飛羽見狀,頓時明白,嘩地也彈出一大片東西,叫道:“看我的漫天花雨金瓜子!”   這下對方撈得更急了。   與此同時,鐵慈也感覺到前心那冰涼的壓力減輕,後心的火熱卻還沒減,但是隻剩下三分之一的壓迫,她已經能動了。   錚地一聲,她的玉筆彈出,刺向身後,玉筆尾端卻連射出無數細小珠子,那些珠子受到擠壓後砰砰連炸,將前方冰雪之意驅散許多。   身後壓力也一鬆,她順勢彈出,和伸手來拉她的飛羽滾下床。   但是此刻門上那神像正越來越清晰,從門根本出不去,而窗戶極小,撞破窗戶並不方便。   砰地一聲,那棺材此時才落在床上,四分五裂,裡頭緩緩坐起一個人,左手一遝銀票,右手一把瓜子。   鐵慈和飛羽互相看一眼,心中駭然。   地麵上和床上沒有散落任何銀票和瓜子,就在方才那一瞬間,兩人胡亂撒的銀票瓜子,被那人全部收在了掌中。   說起來簡單,但是兩人何等臂力,特意撒出去的東西,足夠落了整座屋子。   尤其瓜子,小小一顆。   但兩人連這人怎麼全部兜攬回來都沒看清。   屋內無燈,月色淺淡,隻能隱約看出那人個子似乎挺高,但是麵容和身形線條都比較柔和,有幾分書生態,動作卻顯得有些焦躁和神經質,一隻手在空中痙攣般來回抓了幾次,每抓一次,空氣中便生劈啪炸裂之聲,地麵青磚啪啪啪出現無數縱橫紋路。   他似乎眼力不怎麼好,舉起銀票,對著月光看了半晌,滿意地嗯一聲,塞入懷中。再去看右手金瓜子,隨即皺起眉頭,又拿到嘴裡咬,咯嘣一聲。   鐵慈猛地將飛羽一推,兩人滾到角落。   下一瞬那人怒極一抓,飛羽剛剛站立的地方,青磚爆成齏粉。   看得飛羽都怔了怔。   意料之外的武功絕世。   鐵慈氣得恨不得抓著這貨搡,“為什麼用假瓜子!”   “什麼假瓜子。”飛羽委屈,“這不是真瓜子麼。登州姚記炒貨第一,我特意買了想哄你的,還沒來得及送出來。一整袋呢。”   哄你妹。   要錢不要命。   “還有銀票麼?最好是碎銀子。”飛羽道,“拋遠一點,引他去拿,咱們趕緊走。”   鐵慈歎氣,“我原以為你腦震蕩已經好了,卻原來已經撞傻了。”   “什……”   飛羽話音未落,忽然一按鐵慈腦袋,鐵慈非常配合地和他齊齊一低頭。   唰一聲,冷風從兩人背上掠過,像冰劍摩擦裂骨,下一瞬一柄冰斧嚓地插入前方牆壁。   砍爛了牆上掛著的一副色澤清雅的藍布紮染。   然後碎成千萬片冰晶落地。   有人在兩人身後哎呀一聲,輕聲道:“不好,我不小心,把姐姐最喜愛的那幅紮染給弄破了,這可怎麼是好,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聲音十分細嫩柔和,幾分怯怯幾分小心,讓人聽著,便覺著這定然是個含淚的楚楚的少女,十分的惹人憐愛。   兩人回頭。   就看見一片雪色。</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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