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曹操曹操到,容蔚忽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瞟一眼緊張的李蘊成和毫無所覺的馮桓,對先前那人道:“照樣。”
李蘊成此時忽然看見前方底艙對外艙門已經開啟,一艘小船漂出了一半,船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人,正是方才說要偷偷溜掉的常千磨等人。
他腦中轟然一聲,急忙低聲道:“我們什麼都沒看見!我們這就回去!”
“你倒是警醒。”慕容翊笑起來,“不行,彆走,好朋友們就該在一起。”
“我們是重臣子弟,你殺了我們,皇太女也沒好日子過!”
“想什麼呢。誰說要殺你們了?”慕容翊對他眨眼,“這船要沉了,我們等會沒時間救你們,正好你們自己想溜,那就先滾出去吧。”
李蘊成愕然,再看向那小船時,才發現似乎有人手指還在動,應該隻是暈過去了。
他鬆了口氣,隨即反應過來,失聲道:“這船要沉了?為什麼會沉?你們……你們在安裝火藥!你們打算上頭一旦鬨起來就炸船!”
慕容翊詫異地道:“想不到紈絝裡還有個聰明人。”
李蘊成又出一身冷汗。
這哪來的狂人。
上頭南粵水軍和太女護衛對峙,他卻在這裡釜底抽薪。
一旦雙方打起來,他就在底下把船給炸了。
猝不及防之下,大家都落水,他再以有心算無心,救走太女,再挾持幾個水軍將領,讓他們不得不安分下來。
或者乾脆把炸船的事推給莫須有的敵人,讓南粵水軍相信另外有人作祟,從而把當前矛盾轉移。
此刻想起來雖然果然是極好的辦法,但是真不是誰遇事第一反應就是殺人炸船的。
這人得多瘋?!
馮桓卻忽然指著小船驚叫起來。
慕容翊回頭,就看見被繩子栓著的小船,不知何時繩子斷了,露出船體一半的小船已經漂了出去。
他愕然。
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
不等他下命令,人影一閃,最靠近艙門的兩人已經奔了過去。
片刻之後,水花滾滾,四麵潑濺,竟然在水底打了起來。
慕容翊也沒想到真的有人膽子大到就在這船側埋伏,還想空手套白狼的。
想來這些人也在等著這些公子哥兒們出去,隻是眼看著人出來一半,那邊慕容翊等人又被馮桓李蘊成絆住,似乎沒注意這邊,頓時膽大,乾脆靠近出手了。
人影一閃,慕容翊親自奔了過去,躍入了水中。
……
船頭上,氣氛劍拔弩張,大批大批的水軍往前擁去,最前麵的刀光已經快要觸及鐵慈衣襟。
赤雪丹霜都拽著鐵慈要讓她先避一避,總不能就在這裡和水軍打起來。
鐵慈站在船頭,注視著整艘船,甲板上建築物分三層,最裡一層就是自己居住的地方,從門出來順著通道往下走,都是一人寬的狹窄小道,和甲板存在高度差,是不會出現兩人並行趁機下手的可能的。
一旦上了甲板更是一覽無餘寬闊坦蕩,隔壁船都能看見這艘船的動靜,當時那麼多人作證,還有自己的人,既然都沒說有人接近過,那就一定沒有人。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下毒呢?
忽然江麵上一聲水鳥長鳴,風似乎更大了,風卷著浪一波波地衝撞而來,白帆在風中簌簌抖動,船上的人若不是十分擁擠,互相抓著不放,隻怕都要跌倒。
這一片江麵靠海,水麵及其寬闊,浪頭撞上船頭轟然不絕,再碎成濛濛一片,罩了人一頭一臉。
鐵慈凝望著那水霧,忽然道:“你們覺得這酒是孤賜的,其間沒有任何人接觸過,而蕭總管中了毒,所以這酒是孤下的毒,哪怕孤沒有中毒也不能證明?”
“當然!”有人高喊,“誰知道你喝沒喝!”
鐵慈:“那如果我證明了這酒其實被中途下毒了呢?”
立即便有人道:“怎麼可能!你自己的人都說中途沒有遇見任何人,大家當時甲板上的人也很多,都說沒有任何人靠近,你怎麼證明?眾目睽睽之下栽贓?還是說是鬼下的毒?”
士兵們哄笑起來。
丹霜怒而上前一步,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眼前卻是一張張憤怒的赤紅的臉,人人的臉迎著她,殺氣悍然碰撞。
她身後慕四也立即跟著上前一步,並且更快地拔刀。
有人輕蔑地道:“怎麼,說不過就要殺人嗎?那來殺啊。”
赤雪伸手拽回了她,在她耳邊輕聲道:“相信殿下,既然這麼問一定是有了想法,不要激化事態。”
丹霜勉強按捺住,冰雪一般的臉微微綻緋色,看得眾人一怔。
當即就有人笑道:“女人就是女人,咱們男人聲音高一些,就軟成水咯。”
也有人嬉笑道:“這麼個美人,馬三哥你說話客氣些,免得傷了人家芳心……”
軍中呆三年,母豬也是美人,這些士兵平日裡軍紀嚴明,也憋得狠了,如今大帥倒下,心緒正煩躁,葷話便說得毫無顧忌,這人剛說到一半,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下一瞬後頸一緊,兩腳懸空,冷風水汽撲麵,而江水撲麵而來。
他懵了一下才醒過神,發現自己竟然被皇太女拎在手中,站在了船頭護板上,兩腳懸空,正對著船下的滔滔江水。
底下一片嘩然。
就連赤雪也愕然。
這時候本該安撫,怎麼一向沉穩的太女,反倒先出手了?
鐵慈站在船頭,江濤轟鳴,人聲鼎沸,四麵都是亂糟糟的聲響,她的耳朵忽然動了動。
底下,原本就憤懣不平的士兵們,眼看皇太女竟然先行挑釁,頓時腦中轟然一聲。
軍中桀驁,蕭雪崖的軍尤其不馴,日常隻認大帥,所謂上下尊卑,皇族威嚴,本就不太在意,此刻怒火上頭,當即有人拔刀跳上船頭,而隔壁船上,更有人張弓搭箭,“咻”地一聲直射鐵慈。
鐵慈隻把人拎著往箭來方向一擋。
那士兵下意識驚叫,鐵慈卻在箭將要射及他麵門前一霎撤手,另一隻手並指一劃,箭矢斷為兩截,擦著她的衣襟落下。
這一手震得四麵都靜了靜。
片刻安靜裡,鐵慈忽然道:“容蔚!”
心有靈犀般,江麵上響起怪裡怪氣一聲水鳥叫。
鐵慈順著聲音一低頭,就看見船頭下方,慕容翊攀在船身上,正衝她笑呢。
他腳下似乎蹬著什麼黑烏烏的東西。
鐵慈心中一喜。
慕容翊和她真是心靈相通啊。
此刻這滿船上下,竟然隻有他猜到了她的猜測。
就說他方才明明先出來了,怎麼卻沒看見人影,果然下水去了。
她拎著手中的士兵的領子,柔聲喚道:“這位兄台?兄台?”
那人本來閉目待死,給她這一喚,驚得在她手中躥了躥,猛地睜開眼睛。
鐵慈將他轉了個圈,正好麵對所有人,他羞憤欲死,臉色通紅。
這一幕看在南粵水軍將領眼中,宛如羞辱,麵沉似水,都心中發誓,這回定要和皇太女拚命。
鐵慈若無其事,道:“看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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