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向前走了兩步,回頭,小廝正在看著她,臉上神情古怪,看見鐵慈一臉不安地回頭,他咧嘴笑了笑,幽幽淒淒地道:“大少奶奶去吧,大少爺正想著您呢。”
鐵慈一臉天真的感激,“多謝小哥,不知道小哥怎麼稱呼?”
“我啊,叫阿七。”
鐵慈點頭,又小心翼翼走了兩步,忽然低頭驚呼:“這地上怎麼有塊金子!”
阿七一驚,急忙快步衝過來,“你彆動我先看看……哎喲!”
他腳下忽然一空。
地麵裂開,出現一個黑黝黝的坑,砰一聲,阿七跌入坑中。
從落地時間看,坑還挺深。
鐵慈手一揮,園門關上,同時適時發出一聲尖叫,蓋住了阿七的叫聲。
哢地一聲響,地麵平推出鐵柵欄,將坑擋住。
果然是個早有準備的陷阱。
園子外,聽見這一聲尖叫,兩個護衛打扮的人從草叢中站起,對看一眼,撇嘴一笑,轉身走開。
鐵慈蹲在坑邊,驚訝地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多了個坑?阿七阿七,你還好嗎?”
裡頭沒聲音,隱約有噗噗之聲,鐵慈看見一股煙氣,從洞壁噴了出來。
哦,還有後續機關。
也好,省得這家夥鬼叫。
鐵慈蹲在坑邊,心想如果真有這麼一個村姑尋夫,進了這鬼氣森森的園子,落入這坑中,受傷、驚嚇、關黑牢,兩天下來,不死也瘋。
也許王府不會讓她死,就瘋了最好,最後還能把她當做遊衛瑆的夫人善待,繼續博得美名。
又狠又毒。
現在,就讓阿七享受一下吧。
這位能留在晚晴園,應該也是遊衛瑆身邊的小廝,遊衛瑆被圈禁,生死未知。他吃得白胖,天一黑就酣然高臥,還配合王府坑害遊衛瑆的“夫人”,這種惡奴,天不懲治,那叫時候未到。
現在她不是來了麼?
鐵慈推開正房的門,點亮火折子。
這正房一地灰塵,空無一物,連張板床都沒有,地上散落著一些蘿卜白菜之類的碎屑,天氣熱,散發出一股腐敗的臭味。
牆壁上似乎有條黑線在動,鐵慈的燈光照了過去。
那是一群螞蟻,在順著牆上殘留的蜜跡遊動,拚成了兩個字。
“十八。”
躍動的火光裡,鐵慈毫無表情,宛如一尊石像。
眼眸裡卻冷鋒閃爍,盯著那兩個字。
牆麵斑駁,沾著一些菜葉碎屑,看來遊衛瑆本想用蘿卜白菜引螞蟻,沒能成功。
也不知道一個被圈禁的人,用了什麼樣的法子,才最終得到了蜂蜜。
也因為如此,牆麵很臟,那個小小的十八螞蟻字,掩在汙濁之中,未曾被人注意。
在十八兩個字下麵,還有兩個稍小的字,“姐姐”。
鐵慈蹲下身,手指在肮臟的牆麵拂過,“十八”兩個字消失。
但她會記在心裡。
會記得,“十八”兩個字比“姐姐”還大。
會記得那麵破牆前無數深深淺淺的十八兩個字的印子,蘿卜寫的,白菜寫的,湯汁寫的,寫滿了半麵牆。
會記得那個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孩子,因為純粹而從不關注世間,卻記住了曾短暫相遇的那個人,在陋室內,在寂寥中,在孤冷裡,一筆一劃,專心寫著她的名字。
未必是等待救贖,隻是想念如此深刻,以至於白日黑夜不斷呼喚,召喚來螞蟻來寫她的名字。
“對不起,我來遲了。”
“不過我想,還來得及。”
鐵慈目光落在牆上,牆上除了深深淺淺的字跡印外,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畫。
她曾和阿瑆說過,如果實在不想說,可以畫下來。
阿瑆不愛和人交流,但是學習能力很強,鐵慈簡單教了他繪畫,他很快就畫得不錯了。
現在牆上畫著一個屋子,屋子裡麵空蕩蕩的,有個人趴在牆上作畫,畫了一道山水,長長的水脈越過牆麵,在水流的儘頭橫掃出三道軌跡,連接著一道隱隱的門戶。
鐵慈退後幾步,看看屋內,確定這畫的正是這間屋子。
作畫的是遊衛瑆。
牆上的畫一層覆蓋一層,用的又是菜汁,已經不大清晰,鐵慈手指順著水流的軌跡慢慢延伸,在水流的儘頭稍稍用力,連掃三次。
她手指一頓,碰到了一點縫隙。
手指正要用力。
忽然她回身,凝視著身後黑暗。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