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翊:“你說有人在茅房裡和他對話?”
鐵慈皺眉,“這是我沒想得通的一點。”
慕容翊沉思一會,“對話有沒有什麼異常?”
“和他說話的人語音似乎有點含糊……”鐵慈慢慢回憶,“對了,對方開始說話後,此人便沒有再說過整句的話。”
慕容翊蹲下身,掀開屍首腹部衣裳,伸手摸了摸。鐵慈看見,眼睛一亮,展顏道:“原來如此!”
兩人一問一答,萬紀等人聽得懵懂,如聽天書,萬紀焦灼地道:“殿下!現在不是討論案情的時候,當務之急,咱們要先抓著凶手,最好還當著那群官兒們的麵,您瞧他們——”他指指外頭院子,“死的是他們的同僚,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天知道這人要抓不著,這事兒明兒得被編排成什麼樣!”
鐵慈點點頭,道:“既如此,把人按序喚進來,告訴他們,大可不必驚慌,凶手抓到了。”
片刻之後,官員們滿臉驚訝地被重新請了進來。
這回都按序排好,彆想紮堆圍觀。
鐵慈看見他們眼神亂飛,竊竊寫著“一定是爭風吃醋殺人滅口”、“如此敷衍,都不打算堵悠悠眾口了,哪有這麼快抓到凶手的!”
官員的屍首抬在了空地上,有人忍不住問:“敢問殿下,凶手何在?”
鐵慈指了指地上屍首,道:“這便是了。”
人群轟然一聲。
半晌眾人互看一眼,齊齊躬身,長揖到地,“殿下英明神武,臣等拜服。”
鐵慈目光轉過一圈,看人人一臉心悅誠服,差點沒氣笑了。
正想把這群王八蛋都趕出去,忽然龐端走了出來,行禮道:“殿下,這是苦主,何以稱為凶手?黎平府同知死於非命已是命運淒慘,怎可再傷他死後令名?”
鐵慈這才氣順了點,好歹龐端能站出來,證明自己眼光不差。
倒是慕容翊在她身後輕笑道:“莫生氣,黔州官員能在你麵前指鹿為馬,說到底是因為從心底對你生出畏懼,現在這時候,他們能怕你就是好事。莫要要求過高。”
鐵慈一笑,深以為然。
慕容翊看似行事作風簡單粗暴,其實很是善於揣摩人心,定安王一開始不選他,真是腦子被門擠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早早立了這樣的繼承人,隻怕也難安枕。
有了龐端給台階,鐵慈才指著黎平府同知的屍首道:“之前孤無意中聽見陶同知與人交談,不過交談數句之後,便發出異聲,孤立即劈開牆壁,發現陶同知已經死亡。從交談停止到發現陶同知死亡,其間不過須臾之間,周圍護衛無數,卻無人看見凶手蹤影,試問這天下有誰能眨眼之間穿越這偌大庭院而不被人發現?又有誰能在那須臾之間在孤眼皮子底下渡越茅房牆壁,對方若真有這樣的本事,大抵也是天下頂尖高手了,那潛入驛站何不直接行刺孤,而要對一個不起眼的同知下手?”
這回有人忍不住問:“那陶同知是誰殺的?他可是背後中刀!牆上還有凶手蹭蹬出的痕跡!”
“誰說背後中刀一定是自殺?誰說蹭蹬痕跡一定是凶手留下?如果凶手在牆上留下縱躍而出的痕跡,那麼外頭花木一定也有傷損,可四周花木草叢,卻毫無踩踏痕跡。”鐵慈伸手在地上一抹,沾了點白色的東西,“這是魚膠。為了營造有人在茅房的假象,陶同知把匕首用魚膠固定在地麵上,然後自己蹭蹬上牆,再跌落在匕首之上,看起來就像被人背後刺死一樣。”
眾人神色震驚,顯然想象不到這樣的死法。
“但是……但是他不是在茅房和人對話嗎?殿下您親耳聽見的,既然有人在,那人又去了哪裡?”
慕容翊上前一步,掀開了陶同知腹部衣裳,又捋起了對方的衣袖褲管,眾人莫名其妙地看著。
慕容翊道:“此人身體肌肉平滑鬆弛,手上無繭,可見四體不勤,不會武功。隻有腹部肌肉卻非常緊實,似乎經常使用腹部肌肉……他會腹語。”
“對,腹語。那段對話是他自問自答,因為不能很好地轉換腹語,所以用了腹語之後,他自己就沒再開口過。”
又是一陣沉默,顯然眾人還沒跟上兩人的思路,龐端輕聲道:“殿下的意思是陶同知是自殺,可陶同知好端端地,為什麼要自殺,還要鬨這一出呢?”
“鬨這一出是為了讓孤相信有這個凶手存在,卻又查不到這凶手,無法向苦主和同為官員的你們的交代,動搖你們對孤的信任,抹黑孤的名聲。”鐵慈淡淡道,“剛接到消息,陶同知涉嫌和黃州知州勾結,為水上巡檢司輸送大量火油。他大概是得知事機暴露,畏懼國法,故意弄出這命案,好讓自己成為受害者,從而保住死後令名和家小吧。”
官員們更加安靜了。
鐵慈心中卻歎息了一聲。
不,不對。
陶同知涉嫌參與江上燒船案,給水上巡檢司運送火油提供了方便,行事隱秘,她也是剛剛才得到消息,而陶同知的死亡布置,卻是需要提前準備的,那時候這官員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命運,人都有僥幸心理,何至於就這麼決然地自殺?明明他之前還想以色邀寵,心思火熱來著。
就她的感覺,倒像是僅僅為了傳遞最後那一段隔著茅房的含糊的對話而已。
為一段話送一條人命,有點匪夷所思,但對於一些翻雲覆雨的上位者來說,人命不重要,順利鋪路才重要。
但是,是想鋪什麼呢?
鐵慈想著那段有點陰陽怪氣的話,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