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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都這態度,彆人的憤怒便沒個出口,這事也便過去了。
不多久,眾臣忽然發現,奚小姐進宮次數少了。
日常也看不到皇帝和她出雙入對了。
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封後準備的禮部大惑不解,鬥膽去試探陛下,結果陛下比他們還驚訝,道:“朕什麼時候說過要封奚雲為後妃了?”
禮部尚書:……您是沒說過,可您做過啊,從來對女子不假辭色,忽然如此恩寵一個女子,這難道還不算信號?
“朕隻不過欣賞奚雲性格,和她意氣相投而已。真要舉辦大典,你們倒可以辦個朕收禦妹的大典,正好彌補了朕沒有姐妹的缺憾。順便朕再給她指門親,雙喜臨門。”
禮部覺得一點都不喜。
消息傳出宮外,奚府頓時門前冷落車馬稀。
難免有些之前羨慕嫉妒恨的小姐妹,有意無意嘲諷奚雲,奚雲對此卻一片坦然,道:“陛下喜我,我也喜陛下,但我們之間的事,從來都不是為了給你們交代的。諸位可以閉嘴矣。”
朝臣們聽了,難免扼腕,都說這位奚小姐,榮辱不驚,亦柔亦剛,更兼心思清明,真真是做皇後的好苗子。陛下能在一堆貴女中瞧見她,可見眼光是好的,也是足夠欣賞她的,可怎麼就不能納了她呢?
這些議論傳到慕容翊耳中,彼時他正在把玩他的扇子,將一柄鐵扇玩得上下翻飛,銀光縱橫,聽見這一句,銀光在他手中乍現又收。
當然不能。
奚雲是很好很好的。
但是他見過更好的姑娘。
便如站在青山之前,便已見過世間最為宏偉綿延的山脈;站在鮮花之前,便已經見過雪山之巔遺世獨立的雪蓮。
他見過這人間最好的那一個,從此眼中再無顏色。
……
這一年的除夕,鐵慈按例大宴群臣,召見內外命婦。
大奉皇宮裡,也有一場盛大宴席。
新舊之歲交替之時,兩處大殿之上,高踞兩位帝王。
國土相對,各自坐北朝南。
同時舉杯。
手臂伸直,眼神遙遠。
敬這座下眾生。
敬這遙迢山海。
敬這紅塵百年。
敬那……隔山海、愛恨、恩怨、想見而終不能見的人。
……
宴席畢,鐵慈召了幾位誥命入內說話。都是親近重臣的家眷。
這樣的機會很難得,畢竟她是女子,卻也是皇帝。
在座的有幾位大學士夫人,幾位尚書夫人,皇族卻幾乎沒什麼人了,皇室子嗣本就不旺,蕭太後掌權後,又將剩餘王爺殺的殺,遠遠打發的打發,京中隻剩下一個昭王,如今昭王及其子因為事涉謀反,直接被處死了。
鐵慈在即位第二日即下詔處死昭王父子,絲毫不顧某些大臣想為皇室留點香火、為皇帝保全令名的想法。
當初,在重明宮父皇屍首前,她曾發誓,從此以後,不會再對任何人心軟。
也因此,在這種年節大宴上,皇室便顯得分外凋零,皇帝也顯得分外孤寂。
鐵慈雖然即位不久,但皇太女時期便聲望卓著,數年來恩威並施,令行通暢,居於深宮卻知天下利弊,政事清明,百官拜服,積威甚重。
因此哪怕一些大臣夫人頗為唏噓,有心親近,也不敢靠近,一頓飯吃得安靜沉悶。
尤其有些人還想起當初太女壽宴上發生的事,想起那日的繁華熱鬨,金粉為屑,寶石遍撒,想起那日鼓上作舞的絕世美人,想起那時候容老夫人,昭王世子妃都還在,那氣氛就更低沉了。
隻有戚老夫人,在鐵慈來敬酒時,起身親親熱熱拉住她,道:“陛下,我那不聽話的孫兒,來信說在翰裡罕漠看上了一個姑娘,說要求娶。他爹死活不同意,家裡最近正鬨得雞飛狗跳呢。”
鐵慈怔了怔,笑道:“元思有喜歡的姑娘了?可喜可賀啊。”
戚老夫人看著她,看她是真心歡喜,心中一笑,又道:“他喜歡有什麼用,那姑娘是翰裡罕漠土著,和咱們完全不是一類人,他爹為這事氣得幾日沒睡好,嚷著要和陛下請假,好去翰裡罕漠把那小子逮回來呢。”
鐵慈道:“請假是不可能的,盛都防務儘係於都督一身,他是要拋下朕的安危不管嗎?”
戚老夫人笑意更深:“臣婦猜著,請假不成,他就要代兒子辭這翰裡罕漠的差事了。”
“父子同朝,各自為政。需要儘忠的隻是朕,哪有代辭之理。”鐵慈道,“老夫人回去告訴戚都督,戚元思自己辭了差事,朕會考慮,其餘的,還是免了。”
“臣婦領旨。”
鐵慈看向戚老夫人,“老夫人對此事如何看?”
戚老夫人眼睛微微眯起:“臣婦跟隨先夫,也曾看遍人間沉浮。現今所求,不過是家宅平安,子孫和樂,能享這世間之美罷了。”
鐵慈一笑,“老夫人通透。人家姑娘既然能被元思看中,必有過人之處。如果戚都督覺得身份不夠門當戶對,這個好辦,朕可以賜她出身。”
“如此,臣婦便先謝陛下恩典了。”
鐵慈笑著對她舉杯,杯子放下時,她聽見戚老夫人懇切地道:“臣婦對陛下的祈願,亦是如此。”
鐵慈手頓了頓,隨即對她莞爾一笑,沒有答話,轉身行向下一桌。
這世上有些事,不是祈願便能成的。
便如年年中秋對月禱長圓,可那月陰晴圓缺從不隨人願。
殿外忽然傳來喧嘩之聲,隨即殿內侍進來回報:“陛下,禮部著人來報,大奉國主命人送年禮至京,現在使者正在殿外等待召見。”
一殿的人目光齊刷刷地轉過去,
就看見正在給端陽侯夫人敬酒的皇帝陛下,仿佛沒聽見一般,很是平靜地喝了酒,一手執杯,一手端壺,穩穩在桌上放下,回到禦座之上,才道:“宣。”
殿內夫人們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