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炸宗門這種行為, 在修真界已不算新鮮事兒。
十數年前,星月宮主在去福祿閣尋仇的途中,很瀟灑地扔下一大片天雷符,直將那些參與圍攻星月宮的小宗門, 炸得外焦裡嫩。
這件事被修真界津津樂道了很久。
有人覺得晏休快意恩仇, 有人卻覺得晏休心狠手辣,一點情麵也不留。
如今又有人來到中洲行轟炸之事, 還把擎雲宗掌門給炸出來了, 圍觀者紛紛用通訊器召集親朋好友速來留影紀念。
晏休浮於馴妖宅院的上空,漠視著疾行而來的三人,衣帶飄揚, 手裡的沉玉劍錚然作響。
方才問“是誰造次”的人正是擎雲宗掌門,他和另外兩人, 與晏休、秦蒼隔空而立, 先是看了晏休一眼, 待目光轉向秦蒼時, 驀然驚詫出聲:“秦峰主怎會在此?”
見到熟人, 他身上的敵對氣息頓時熄了大半, 蕭掌門了解秦蒼, 知道他不會亂來。
可另外兩人不知道啊, 他們皆是高階劍修, 身上銳意勢不可擋,似乎下一秒就要出鞘絞殺過去。
見晏休不說話,秦蒼隻好解釋:“掌門, 我與星月宮主在此,隻是因路見不平。”
星月宮主?
這下不僅三人愣住,連圍觀修士都聽得清清楚楚,震驚的喧嘩聲逐漸蔓延。
那位容貌絕俗的女修竟然是星月宮主?!星月宮主難道不是一個樣貌醜陋的糟老頭子嗎?
幻滅了。
全修真界都敬仰的星月宮主,居然是位年輕貌美的女修,這叫人如何能夠接受?
蕭掌門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神情複雜地看向晏休,“不知星月宮主尊姓大名。”
既然已露出真容,想必不會再吝嗇姓名。
晏休安撫住沉玉劍,神情高傲冷漠:“吾名晏休,乃中洲晏氏後人。”
中洲晏氏?
中洲的修士們記憶還沒那麼差,數十年前的事情,他們還記得清清楚楚。中洲確實曾有晏氏,最後一位繼承人名字就是晏休,隻是晏氏被滅滿門,這位嫡出繼承人怎麼會成為星月宮主?
這一切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蕭掌門心下暗歎,聯想到如今楚家的慘狀,便明白了一些,又見劍峰峰主都不管楚懷,還跟晏休待在一起,他便也不想趟這趟渾水。
但這座宅院並非楚氏所有,他總得問個清楚。
“晏大師,不知此處犯了何事?”
晏休冷冷反問:“你有神識,不會自己探?”
蕭掌門:“……”早就聽聞星月宮主脾性古怪,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他暗歎著將神識探入宅院深處,宅院的符陣皆被晏休毀去,蕭掌門輕而易舉就看到了那些慘無人道的場麵,麵色驀然鐵青。
他身邊的兩人也不由變了臉色。
原先坐鎮宅院的幾人,心知自己已然逃脫不了,隻能耷拉肩膀,低首不語。
他們沒覺得自己有錯,反而認為晏休和秦蒼多管閒事。人族與妖族互有仇怨,他們捉幾個妖族取樂有什麼問題嗎?
完全沒有問題啊!
要是晏休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一定上去給他們戳幾個窟窿。
若是為報仇,殺幾個妖族,晏休半句話都不會多說,可若是為滿足自己的私欲,肆意捕捉折磨妖族的無辜幼崽,便是喪儘天良。
但顯然,跟她持相反意見的大有人在。
蕭掌門心懷仁念,不喜這種肆意殘殺之事,未作多言。倒是他身邊兩位洞虛期大能,看著晏休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
“人族與妖族本就是仇敵,你為妖族尋求公道,與人族為敵,你是何居心?”
晏休還沒說話,秦蒼就忍不住了。
“你若與妖族有仇,儘管去找有仇的妖族報仇,何必殘害這些無辜的妖族幼崽?這不是報仇,這是滿足私欲。”
秦蒼生性耿直,見不得這些醃臢之事,又心知天道之意,自然要替這些可憐的妖族討一個公道。
那兩人卻不會輕易被說動,反唇相譏:“你未曾受過妖族侵襲啃咬,自然不懂其中怨恨,你身為人族,卻為妖族討要公道,將那些受過妖族殘害的同胞放在何處?”
晏休在心裡給他鼓了一個掌,這狡辯之才不容小覷啊。
秦蒼嘴皮子不利索,能說出方才那句話已是極限,被人這麼一刺,又聽圍觀修士不滿的議論聲,呐呐無言。
“敢問閣下身份?”晏休出聲壓製住人群議論聲。
蕭掌門已經是邊緣人士,兀自閒散站在一旁,將戰場留給兩位洞虛期大能。
晏休問的正是這兩人。
兩人雖高傲,卻也知晏休不好招惹,遂自報家門。
一位是皇族中人,一位是皇族姻親賀氏族人。
賀?思及賀長亭那貴公子般的做派,晏休不由失笑。要是賀長亭當真與中洲賀氏有關,那她這個星月宮還真是臥虎藏龍。
歐陽琴出身扶風派,陸百草乃靈藥穀穀主之女,賀長亭可能是中洲賀氏之人,除了薑刀身份不明外,這三人都出自大宗大門,厲害得一批啊。
“敢問,二位可曾被妖族傷害過?”晏休再次發問。
修士最逃不掉的實踐課非出門曆練莫屬。
即便是皇族抑或是貴族世家,也必須在學有所成時外出曆練,在曆練途中,少不了會有一番際遇,是福是禍,端看自己能力和運氣。
能修煉到洞虛期,說明這兩人能力和運氣都出類拔萃。
他們年少時自然也出門曆練過,還去過妖族森林,差點就沒回來,對妖族當然沒什麼好印象。
兩人這麼想著,也就這麼說了。
晏休挑了挑眉,“既如此,待你們修為日益精進,是否重新去了妖族森林找當年的大妖報仇?”
兩人一怔,這是沒有的。
他們都吃過虧,根本不願再去遭一次罪,隻是依舊心存怨懟。
“你們身為受害者,不去找當年殘害你們的大妖報仇,卻將怒意發泄在無辜的妖族幼崽身上,這樣的做法與當年欺負你們的妖族又有什麼區彆?”
晏休不是覺得不應該報仇,但冤有頭債有主,誰欺負的,就反欺負回去,找不相乾的人欺負算什麼本事?
不給兩人狡辯機會,晏休繼續道:“這些妖族幼崽都是你們派人去妖族境地捕捉回來的,為了賣給喜歡妖寵的上流貴族,你們用極其殘忍的手段馴化他們,這就是所謂的公道?何其虛偽!”
圍觀修士有人不忿:“妖族害了咱們人族的性命不知凡幾,一點也不無辜,雖然這些幼崽沒有殺過人族,那說不準他們的父母親族殺過人族,你如今為妖族討要公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晏休精準定位說話之人,隔空就抽了他一巴掌,直將他抽得臉頰紅腫,血絲從嘴角蔓延。
“你惹到我了,我去找你孩子狠狠教訓一番,行嗎?”
這世道還流行父債子償嗎?簡直可笑!
那被打修士頓時不說話了,若是拿血脈做賭注,他是萬萬不願意的。
晏休淡漠看他一眼,“我這僅僅是為尋仇而已,你就受不了了,可是這些妖族幼崽是因為某些人的私欲才受此殘忍折磨,你倒是將之歌頌為為人族報仇,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能有。”